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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觴不知不覺繃起了身子。
宮闈旋渦里,麻煩就是這樣防不勝防。
「聖人睡了,何事驚擾?」守夜的紅雲警覺地問。
不過,聽她的聲音沒有半分睏倦,甚至帶了一絲期待,顯然也在等風吹過來。
「會寧殿那位不行了……」
「聖人說了,會寧殿的事情她概不插手,有事去找官家便是。這麼夜了,不要攪聖人好眠……」
「不,不是會寧殿來人,是來人說會寧殿的事。」
紅雲回頭,看一眼依稀擺動的紗帳。
她知道曹皇后沒有睡,沉默一下,沒有聽到主子的阻止,這才正色問:「什麼事?」
「請聖人救張娘子……」
「胡鬧什麼?聖人又不是大夫……再說,會寧殿那位是怎樣欺負到我們頭上的你都忘了?吃裡扒外的東西,你胳膊肘兒往哪裡杵呢……」
「這次聖人非管不可。」
那個聲音停頓一下,嘆口氣,「來人說,聖人要救的不是會寧殿那位,而是自己。會寧殿那位橫豎沒幾日活頭的了,早晚的事。但聖人今夜不出面,官家怪不怪罪且不說……下一個,說不定就輪到坤寧殿了。」
紅雲悄悄地靠近扇窗往外張望。
宮燈映著一個人的影子,看不清楚。
背後的紗帳有了動靜。
曹玉觴慢慢坐起來,「更衣。」
·
會寧殿的牆頭。
一個人伏在青瓦上,與夜色融為一體。
「啁啁……啁啁……」
鳥鳴聲起,好似夜鶯從林中驚掠而過。
一個小黃門貼著牆根摸索過去,靜默片刻,外面又響起兩聲啁啁的鳥叫,他豎著耳朵傾聽一下,將一塊圍牆的磚石慢慢啟開。
裡面是一個油紙包。
他拿出來湊到鼻尖嗅了嗅,將懷裡的東西放進去,正準備把牆磚合上,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涼風,眼前人影閃過,小黃門來不及反應,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便架在了脖子上。
那人捂住他的嘴巴。眼裡幽光閃動。
「啁啁……啁啁……」
·
沒有人知道張雪亦這一夜經歷了怎樣的疼痛和折磨,五臟六腑移了位一般疼痛,死去活來,在床上打著滾的嘶吼,呻吟哭喊官家。
「官家呀……我要見官家……」
「閻王老爺呀,你快來收了我的命去吧……」
宮燈將小徑映得明亮一片。
吱呀!有腳步聲傳來。
張雪亦慢吞吞抬頭,眼露驚喜。
「官……家……」
她的笑僵在臉上。
明光里是曹玉觴那一張端莊而平靜的臉,她衣著整齊,妝容精緻,有著張雪亦嫌棄的平凡卻不平庸的面容堆積的氣勢。以前張雪亦不知道那叫什麼,這一刻才發現,高門貴族培養出來的將門虎女,與她是不一樣的,天生就是做皇后的。
張雪亦無力地軟下去。
曹玉觴掃一眼她紙片似的面容,眉頭皺了一下。
「張娘子如何了?太醫何在,為何你們不在殿中侍候?」
張雪亦的眼淚洶湧而來。
曹玉觴比她大了八歲,幾乎是看著張雪亦長大的,可以說,她那點小性子,曹玉觴了如指掌,不用張雪亦說出口,曹玉觴也知道她看到自己時的失望和想見趙禎一面的急迫……
她看夠了,不想看。
坐下來便扭開頭,聽三個太醫誠惶誠恐地稟報病情。
人能救活的時候,有的是說法。人不能救活的時候,也有許多說法。
太醫此時的腦子裡已經不再想如何把垂死的張雪亦從鬼門關拉回來了,而是想如何全身而退,把自己摘清,以免貴妃的死牽扯到自己一家老小。
一個太醫說:「回聖人,張娘子頑疾沉疴,日積月累早已阻滯經脈,血海空虛,藥石恐難根治了呀……」
另一個點頭,和同行對視一眼。
「但貴妃今日病情發作得有些古怪。」
曹玉觴聽著,「如何古怪?」
「貴妃煩躁不寧,哭笑無常,有神志失調、譫妄幻聽之狀。散瞳昏迷時,可見陣發痙攣。臣等閱遍典籍,從未見過這種症候呀……」
這個太醫就只差說張雪亦的症狀是瘋癲發作,或者是中邪撞鬼了。
曹玉觴扭頭看去。
此刻的張雪亦蜷縮成團,好像承受著什麼痛苦,眉頭緊蹙著,出氣多、進氣少,一張烏青色的嘴如同瀕死的魚兒,微微張合,雙眼瞪大瞳孔散開,偶爾無意識地抽搐一下,模樣看著很是瘮人。
曹玉觴遲疑一下,嘆氣。
「貴妃還有多少日子?」
「依臣等看,恐,恐怕是熬不過今夜。」
那太醫擦了擦額頭的虛汗,說得不太確定。
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好幾次判斷張雪亦就要斷氣了,誰料隔一會兒,她居然還能睜開眼睛哭嚎,奄奄一息卻始終死不去。
曹玉觴:「知會官家沒有?」
「知會了。」蒙檸走過來,低頭垂目很是恭順,「可是官家在翔鸞閣,周娘子胎動不安,官家可能是走不開……」
「皇嗣要緊。」曹玉觴唇角微扯一下,平靜得好像沒有感情一般,並不在乎趙禎寵誰不寵誰。
「你們都累了,去殿外休息吧。我在這裡守著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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