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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珠子,惠治會這般鑽營,更讓我覺得異常。」
辛夷問:「為何有此一說?」
傅九衢道:「何人不知惠治法師清心寡欲,德行高深……」
辛夷道:「你是覺得那並非天生祥瑞之物,還是覺得惠治這麼做不應該?」
傅九衢搖搖頭。
「我說不上來……今日官家讓人捧上祥瑞,說是大相國寺惠治法師進獻的時候,大人們嘖嘖稱奇,我心下就覺得怪異……」
辛夷聽他這麼說,猛地想到那天去大相國寺的時候,看到的那個人影……
「九哥,上次惠治法師找你和六一居士,都談了什麼?」
她平常不操心傅九衢的公事,偶爾問起來,傅九衢也不會隱瞞。
「惠治從中說和,讓我和六一居士在佛祖面前各問對方一句話,另一方必須如實說出心中所想,不可有絲毫隱瞞。」
辛夷清流的黑眸里流光一動。
「六一居士問你什麼?」
傅九衢沒有馬上回答。那張冷峻的面孔微微繃緊,雙眼幽深,好像在思考什麼深奧的難題。
「六一居士問我……」傅九衢聲音沉重,「你若是五代十國的後周重臣,會讓太祖爺擔任殿前都點檢嗎?」
這個話題有點超綱了,但又實實在在,將歐陽修對狄青所做那一切的原因,解釋得清清楚楚。
當年要是趙匡胤沒有擔任殿前都點檢,手握重兵,也不會黃袍加身、發動「陳橋兵變」,兵不血刃地奪走了後周江山,開創了大宋朝。
趙匡胤不當都點檢,不會得位稱帝。狄青的位置如出一轍。
辛夷明白他為什麼這樣為難了。
「你怎麼回答的?」
傅九衢看著她,喉頭滾動一下。
「不會。」
對歐陽修來說,傅九衢的答案應該是滿意的。
其實辛夷後來看過關於狄青之死的解讀。有專家認為,狄青擔任樞密使本身就是禍端的開始,歐陽修力諫他除職,正是為了保住他的性命——畢竟匹夫懷壁也有罪,一介武夫在文官集團的虎視眈眈中,擁有兵權不會有好下場,而狄青又是那樣剛直仗義的性子,早晚會出事,如果他去了陳州,好好安享晚年,反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歷史任人打扮,各有各的說法。
辛夷看他眉頭緊蹙,又問。
「那你問了六一居士什麼?」
傅九衢目光暗下,「我問:嘉祐三年,武襄公病逝於陳州,可與先生有關?」
辛夷:「他怎麼回答你?」
傅九衢低低一嘆。
「他道:老朽對武襄公斷無私怨。」
辛夷琢磨了一下,「那你相信他的話嗎?」
傅九衢微微點一下頭。
辛夷唔聲:「這麼說來,惠治法師特地讓你們前去,化解恩怨,算是一樁善舉。這樣的人,為何會製造祥瑞,討好聖上?」
傅九衢黑眸深深:「興許他也是受人欺騙,認為那是真的祥瑞吧。」
辛夷點點頭。
傅九衢一聲喟嘆。
「這些年動不動就天象有災,好不容易出個祥瑞,讓官家高高興興,也好……」
··
出了東華門,離馬行街的藥坊很近。
雪下得大,藥坊里很安靜,零星幾個人在藥堂上問診。
郭大夫在忙,安娘子帶著幾個夥計在規整藥物,胡曼這些年沒有那麼怕人了,一身武藝也有了用處,成日在藥坊的各個角落裡巡視。
辛夷以前說過,她和傅九衢來的時候,如果在忙,就不用理會他們。
所以,一路走過去,只聽到招呼聲,除了安娘子過來,其他人都各做各的事情,很是淡定。
「周老呢?」辛夷問她:「今兒怎麼沒有看到他?」
安娘子笑道:「自從范典獄來了,他就不來打擾郭大夫了,天天跑去范典獄的病房,要給他看診。」
兩個人一個瘋一個傻,能玩到一處?
辛夷在病房裡看了看寂無,就去范典獄的病房。
還沒有進去,就聽到周道子的大笑聲。
「你輸了。你輸了。你是小狗……你汪汪汪……做狗爬……」
辛夷和傅九衢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周道子不像范典獄那麼瘋,但是小孩兒心性,常常做些出格的事。
她加快了腳步。
藥房裡,藥童在不停地相勸,而那個范典獄居然聽話地趴在地上,爬來爬去,嘴裡不停地叫著「汪汪」。
辛夷撫額:「這下熱鬧了。」
傅九衢看著屋子裡兩個半大不小的人。
「也不知老周何時才能好轉……」
這些年周道子的病,全靠辛夷行針理氣,一點一點扳正過來,而范典獄時間還短,就更是糟糕。
「慢慢來吧。」
她沒有告訴傅九衢,頭部的病症最是麻煩,有可能周道子一輩子好不起來,永遠是這一副老頑童的心性了。
她怕傅九衢難受。
「十一,十一你來了。」
周道子看到門外的兩個人,喜滋滋地跑出來,無視面容冷峻的傅九衢,一把拉著辛夷的手。
「走,我們去玩。」
辛夷笑道:「玩什麼?」
「玩扎針針,扎他……」
他指著趴在地上的范典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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