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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金箋上的墨筆微微一頓。
接著,傅九衢慢條斯理地托住衣袖,重新寫畫。
「知道了。」
段隋眉頭一蹙,猶豫道:「爺若不出手相幫,這回她怕是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來了……」
傅九衢:「那不更好?省了我的事。」
「啊?」段隋大惑不解,孫懷看他一眼,上前為主子添了些熱水在青瓷盞里,眼皮垂下,「爺當真不管啦?」
「嗯。」
這哪裡使得?不為張小娘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著想,也得為郡王的病著想啊?
孫懷膩著臉笑,「爺要是不便出面,小的可走一趟……」
「多事。」傅九衢臉色尋常,語氣甚至帶了幾分看好戲的嘲弄:「她若真有本事,用不著我出手。若沒那本事,哼……」
傅九衢將狼毫擱在筆架上,漫不經心地瞄向孫懷:「那她說的那些話,如何信得?」
如果鐵蛋都治不好,如何治得了郡王的暗疾?
孫懷恍然大悟,「郡王英明。」
段隋重重點頭,也幸災樂禍:「這醜女人害死張都虞候,活該她吃些苦頭……」
傅九衢挪了挪鎮紙,將冷金箋壓牢實了,這才起身攏了攏妖艷至極的銀紅狐裘。
「孫懷,備馬。」
孫懷納悶地問:「爺,咱要去哪兒?」
傅九衢面色淡淡,「今日是行遠的頭七,去拜祭一下。」
孫懷偷瞄一眼主子的臉色:「是。」
第17章 初露鋒芒
本朝實行五等戶制,等級森嚴,貧富有別。
呂家便是上戶。
背靠波光粼粼的汴河,房舍精緻,家俱上漆,房頂的煙囪都比普通人家高上許多,但屋後堆放的麥秸和劈好的柴火,仍能看出莊戶人家的模樣。
辛夷進屋的時候,除了昏睡的呂鐵蛋,還有兩個人。
一個年約五十開外的老郎中,半舊的青布直裰,瘦長的臉,眼袋吊得老長,但目光炯炯有神。
還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旁邊,十八九歲,面容清麗,梳著婦人髮髻,繫著做工考究的朱紅色斗篷,貼身卻穿精悍軟甲,將小蠻腰緊緊束起,腰懸匕首,手纏護腕,英姿颯颯的模樣。
看到辛夷,紅衣女子目光不善。
「表姐,她是誰?」
小曹娘子望了辛夷一眼,走近同她耳語兩句,那紅衣女子抬了抬下巴,探究的視線從辛夷身上收回,卻絲毫沒有掩飾她對辛夷的鄙夷。
「我看你是病急亂投醫,什麼人都敢請回來。哼!」
辛夷面不改色,也不開口。
小曹娘子憂心忡忡地上前。
「崔郎中,我兒怎樣了?」
崔郎中一聲嘆息。
「令郎脈滑而數,是因邪實內閉迷了心竅。當下只能慢慢調理,能不能甦醒,得看他的造化了。」
小曹娘子眼圈一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這可如何是好?」
「崔郎中——」那紅衣女子皺著眉頭,語氣略微顯高傲生硬:「你醫術高明,快給我表姐想想法子。」
崔郎中搖了搖頭,無奈地嘆。
「請恕老夫無能。呂小郎落水時撞到後腦,中臟腑,實在難治。眼下老夫只能開幾味宣竅的藥,豁痰醒神,以緩解他的症候……」
紅衣女子皺眉,看著小曹娘子。
「表姐,實在不行,我想法子去宮裡請個太醫來瞧瞧……」
小曹娘子默默流淚,望向辛夷,語氣拔高了幾分,「你不是說有法子麼?還站著幹什麼?說話啊!」
辛夷冷眼看著,慢慢抱起雙臂。
「這就是曹娘子求醫的態度?」
小曹娘子尚未說話,紅衣女子就搶在了前頭,「你家臭小子害了我表姐的鐵蛋,沒宰了你已是行善,你不要得寸進尺。」
辛夷淡淡看她,「你哪位?」
紅衣女子怒氣更甚。
「本郡君的名諱豈是你能相問的?」
郡君?辛夷腦袋突了一下。
怪不得說呂家在汴京城裡有人。
不僅有人,還是人上人——
鐵蛋的娘姓曹,和汴京城裡的大曹家是本家。雖說早已出了五服,但往祖上數三代也是親兄弟,逢年過節有來往。
紅衣女子不姓曹,但她親娘姓曹。她是曹皇后的外甥女兼養女,小曹娘子的表妹——京兆郡君高淼。
高淼十五歲時,便由當今帝後做主,嫁了濮王趙允讓的十三子、右衛大將軍趙宗實。
更絕的是,由於趙官家的兒子早夭,趙宗實曾被抱養入宮,以宗室子的身份養了幾年……因此,這段姻緣被民間稱為「天子娶媳,皇后嫁女」,大婚時轟動汴京城。
高淼身份的顯貴,自不必說了。
若說曹漪蘭是貴女,那高淼便是貴中之貴。
「原來是京兆郡君,失禮,得罪了。」
辛夷朝鋒芒畢露的高淼行個禮,不卑不亢地一笑,又望向崔郎中。
「崔大夫說,呂小郎是因為落水後撞到顱內,中臟腑?」
崔郎中抬了抬袖子,朝她客氣地抱拳。
「正是。不知小娘子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
辛夷笑了笑,接著道:「呂小郎不是中臟腑,而是害瘟症。若我猜得不錯,呂小郎昨日落水後,是自行回家的,當時並沒有人事不省,而是有一個明顯的發病期,先是頭痛、腦熱、頸部僵硬,手足抽搐……而後才喪失意識。」<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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