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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是汴河岸邊的狸奴莊如今已成一座空宅,原本住在裡面的貓和貓奴,全部都搬入了長公主府的臨衢閣。
一向對郡王養貓頗有微詞的長公主竟然什麼都沒有說,默許了廣陵郡王越發荒唐放肆的行為……
也有人說,廣陵郡王生了一場大病,根本起不來床。
理由是辛夷藥坊的幾個坐堂大夫幾乎每日裡都會輪換著去他的府邸,還有一車一車的火炭不停往府里運……
郡王病重怕冷。
而東京城的天氣,當真是一年冷賽一年。
刺骨的寒風從五丈河上呼嘯而過,沒入熱鬧的馬行街,與那一片繁燈盛錦融為一體。
辛夷藥坊里,沒有像別的商戶那樣掛上花燈,從大清早開始便閉門謝客了。
昏暗的堂屋上,擺著煮熟的三牲果品,清香裊裊。
安娘子帶著良人、湘靈、胡曼幾個,正在為他們的老闆上香。
藥鋪里的眾人收到辛夷的死訊是皇祐四年的上元節。
那天晚上,千里之外的崑崙關,大戰正酣,硝煙瀰漫,屍骨遍野,而她們幾個帶著三小隻上了街市,看著娛戲,賞著花燈,正在歡聲笑語中過節。
入夜時分,郵驛送來一封信函。
「張氏辛夷,逝。」
短短五個字,打斷了他們的熱鬧。
從此辛夷藥坊再不過上元節。
沒有人告訴她們辛夷是怎麼死的,南征軍大捷還朝以後,她們多次去求見廣陵郡王,皆沒有如願,周老先生來去傳話,也對辛夷的死閉口不提,追問得急了,周道子也只是道一句。
「萬般皆是命!」
一個命字,無人能解。
於是她們把忌日定在了上元節這天……
主人家沒了,藥坊全由安娘子做主經營,湘靈和良人以及張大伯家幾個,也是忙前忙後,幫里幫襯,只是三小隻卻是養不下去了。
南征軍回京不到半月,張巡便帶人前來將三小隻接走了。
他是孩子的親爹,又貴為朝廷三品大員,沒有了辛夷,安娘子她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能力與張巡搶孩子,於法不通,於理不合。
三小只是哭著走的,嘴裡喊著「娘」,一聲一聲撕心裂肺,就連平常喜怒不形於色的一念也淚流滿面。
他們被張巡的侍衛抱上了車,經過馬行中街的時候,三念還從疾馳的馬車上一躍而下,據說三姑娘摔斷了一條腿,養了半年還是不見大好,如今走起路來,那腿還有一點點跛……
如今照顧他們的是姨母周憶柳和三小隻的後娘。
張巡在皇祐四年五月已然娶妻。
怪不著人人都說他好命,升官發財死老婆,所有的好事全讓這個男人占盡了。
張巡現在的繼弦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也就是當朝宰相龐籍的小女兒,聽說是官家最疼愛的妃嬪張氏親自保的大媒。
這無限風光,何人不羨?
街上的銅鼓敲出了最嘹亮的聲音,隔壁的錦莊瓦子裡嬌娘們正在輕聲彈唱……
貞兒照母親的吩咐,對著辛夷的牌位行了大禮,慢吞吞地爬起來,看著安娘子問:
「娘,三念今兒會來嗎?」
去年上元節給辛夷上香時,三念哭啞了嗓子,淚水打濕了貞兒的胳膊。
兩個小姑娘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但至從三念被她的父親帶走,她們再沒有見過。
貞兒想三念。
安娘子又何嘗不想?
靈前,胡曼抱著孩子默默不語。
湘靈和良人早已哭成了淚人。
「不知道三念的腿好了沒有,不知道一念和二念的功課如何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娘……不知道他們想娘的時候流淚,會不會被後娘厭棄……不知道這個後娘會不會像娘子一般待他們好。」
「別哭了。」安娘子是幾個人里年歲最長的一個。
這一年多來,打理藥鋪,照顧營生,她已然練就一副沉穩的性子和狠心腸。
「娘子不喜歡我們哭。娘子活著時說過,往前走,別回頭。沒有人為我們撐腰的時候,我們就要互相依靠,為自己撐腰。」
飲泣聲此起彼伏。
大家都在哭。
安娘子嘆息一聲。
「一年了,廣陵郡王是不是快要出來了?」
湘靈和良人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抬起淚眼。
「這個得問問周老先生。」
如今周道子仍然在辛夷藥坊里坐堂問診,但他在郡王府上的時間比以前更多,大部分時候都歇在那裡。
「有些事情,還是得親口問一問郡王才好。」安娘子說道:「等節後吧,我找周老先生談一談。」
周道子其實是廣陵郡王的人。
廣陵郡王不讓說的,他一定不會說。
安娘子知道這一點,但不想放棄。
因為外面的一些說法太難聽了,更離譜的是有人說,張小娘子是死在廣陵郡王手上的,兩個人當時遇險,廣陵郡王為了活命,犧牲了張小娘子。
這些話從哪裡傳出來的沒有人知道,但藥坊里的幾個聽來都很不是滋味兒。
辛夷沒有娘家,只有她們。
無論如何,這件事得有一個準信。
「如今仗都打完一年了,總得尋一尋娘子的屍骨吧?」
之前是因為郡王禁足,她們沒有辦法,可廣陵郡王若是解禁,總不能不來看一看娘子的藥坊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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