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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府的幾個姨娘沒有受到葛庸案的牽連,在抄家那天到衙門審查了一番,接著便哭的哭,淚的淚,各自卷了鋪蓋卷自謀出路去了。
只有郁湄是跟陳氏一同入獄,又一同出獄的。
郁湄身懷有孕,免於刑罰,出獄後沒有去處,便隨在了陳氏左右,陳氏痛恨她瞞著自己與葛庸有染,可到底有幾分往日情分,陳氏不忍心放她一個懷孕女子獨去,便將她留在了身邊。
兩個婦人流著淚,默默隨著人群移動。
看著葛庸佝僂著背,在官差的押解下行走,陳氏悲中從來。
「好端端的一個家,就這樣散了啊。」
「老爺,你心裡可有半分悔意……」
郁湄摟緊懷裡的包裹,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不知官差好不好打點?要是行不通,咱們也沒有更多的銀子了……」
陳氏沒好氣地看他,「你不是會勾引男人嗎?你去找官差說幾句軟話,遞上銀子,有什麼不好使的。」
這些日子,陳氏不高興了便會說話來損她,郁湄氣極時,恨不得拂袖而去。可她懷的是葛庸的孩子,就這麼走了,豈不是便宜了陳氏?
雖然陳氏在她面前哭窮,說家抄了,葛庸以前什麼都沒有為她打算,除了自家的體己錢和首飾珠寶,一無所有,但郁湄不信,葛庸那樣的老狐狸,肯定有銀子留下來。
所以她厚著臉皮也要跟在陳氏身邊,至少得把孩子生下來不可,不然到時候誰人來照顧她?
陳氏身邊還跟著兩個家生的丫頭,聽到主子哭啼,很是不忍心。
「夫人快看,那個是不是郡王妃的車駕?不如我們去求求她吧?」
今兒大清早,九十一藥鋪便派人來講,有個了疑難雜症讓辛夷過去。辛夷忙碌一個上午,剛打道回府便碰上押囚出發,只好將馬車停靠一側。
長街上歡聲笑語。
百姓對葛庸的倒台自是拍手稱快,無不幸哉。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功名利祿轉眼便成了過眼雲煙。
聽到陳氏和郁湄的喊聲時,辛夷正在感慨葛庸及這些揚州地方官由盛而衰的命運。
扭頭望去,她差一點沒有認出來。
人靠衣裳馬靠鞍,陳氏人到中年,沒了官太太的派頭,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頭上生出了白髮,臉上有了皺紋,一身布衣布裙,以木簪盤頭,看上去與尋常百姓無異。
郁湄本有幾分姿色,受了牢獄之災又加上懷孕,人也有點變形,從她的臉上竟是難以看到昔日名動揚州的紅牌娘子有半分嬌艷。
「陳夫人?」
辛夷示意侍衛讓開,將陳氏喚上前來。
「你找我有事?」
陳氏鼻腔一酸,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民婦一介罪身,郡王妃仍肯相見,聽民婦說幾句體己話,當真是,當真是活菩薩了……」
從葛庸出事後,陳氏才真正體會到了人情冷暖。
昔日那些圍在她身邊的姐妹,奉迎拍馬的親戚全都不見了,這陣子她受夠了白眼,轉頭才發現,當初她最不待見的郡王妃反而是最平易近人,不對她另眼相看的一個人。
「陳夫人有事就直說吧。」辛夷沒什麼表情。
陳氏回頭指了指郁湄懷裡抱著的包裹,不停地掉眼淚。
「老爺流放沙門島,山高路遠,幾多艱辛,他身子骨又不好,一條老寒腿到了冬季便痛苦不堪,我做了兩對護膝,想給他帶上,不知郡王妃方不方便……」
「不方便。」辛夷冷著臉,「陳夫人請回吧。」
陳氏不明白為什麼方才還和顏悅色的郡王妃,轉眼就變了臉,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哽咽著不停地哀求,她背後的郁湄,沒敢靠近辛夷,也跟著嚶嚶地哭了起來。
辛夷看著假哭的郁湄和真傷心的陳氏,表情很是不悅。
「陳夫人,你這又是何苦?葛庸那般對你,連逃命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要帶你一起走,你竟然還顧及夫妻之情,這不是找罪受嗎?回去吧,重新找個男人,好好過日子。」
重新找男人這種事,陳氏想都沒有想過。
她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著辛夷,苦澀地搖了搖頭。
「民婦與他是少年夫妻……他尚未入仕便與我成婚,有了我們的大兒子……年少那會兒,他是真心對我好過的……」
陳氏說不下去了,悲痛掩面,不停地抽泣。
「後來他仕途平順,官兒越做越大,陸續抬了新人進門,我心下雖有不滿,也只得隱忍,替他打點後宅,幫他結交官夫人,縱是知曉他手腳不乾淨,會收一些銀兩,也沒有想到他的胃口會那麼大,竟然惹出了人命官司……
我這輩子,榮華富貴是因為他葛庸,貧困潦倒也是因為他葛庸……我便想,罷了,興許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夫妻一場,眼下能為他做一點,是一點吧。這一去,夫妻便緣盡了,此生再不能相見……」
陳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辛夷沉臉不言,看郁湄摟著那個包裹的樣子,就知道裡面裝的是錢。而且,很有可能是陳氏的全部家當,準備用來打點官差的。
郁湄顯然是不想陳氏把這個錢使出去,不停地將包袱收緊,生怕辛夷看不出來似的。
這點小把戲。
辛夷將頭探出馬車,看一眼遠去的押囚隊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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