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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夷的呼吸漸漸均勻。迷迷糊糊中,她想,怎麼會變得這樣溫柔這樣寬容?以前的廣陵郡王可不是這樣子的,那怪脾氣鬧起來簡直就是個要命的大魔頭。
「……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要修身養性了?」
「傻瓜。」傅九衢蹭了蹭她的臉,溫聲低語,「有你足夠,萬事無憂。」
不是他修身養性了。
是嘗過失去的滋味,有過生離死別的恐懼,倍感珍惜。
在生死面前,夫妻間的齟齬不值一提。
哪怕只是一時一刻,他也不捨得十一傷心難過。
··
第二天,雨後的揚州就天晴了。
天水閣里歡聲笑語,侍從丫頭們再一次見證了奇蹟。
廣陵郡王哄著郡王妃高高興興回了正院,帶著三小隻和小公子用膳,宛如什麼矛盾都沒有發生。
那個十二樓里傳得風風雨雨的湄娘子,也不見他們再提及半句,就好像這個女子徹底消失了一般。
幾個丫頭都弄不明白辛夷有什麼打算,但看郡王對她百依百順,寵愛至極,又暗自替她感到高興,覺得她此番沒有白鬧脾氣。
飯罷,孫懷便來找段隋,「九爺喚你。」
段隋嚇得兩股戰戰,拉住孫懷的袖子就恐慌。
「孫公公,九爺還沒消氣嗎?你,怎麼不替我美言幾句……」
孫懷抱著雙臂,斜眼睨他,「段侍衛,你的好事來了。」
段隋苦著臉,快哭了,「你別嚇我了。這次是罰俸,還是打板子?該,該不會……九爺要我小命吧?」
孫懷噗一聲笑開。
「趕緊地去吧,九爺有賞。」
「賞?」段隋覺得脖子涼颼颼的,「是賞,不是殺?」
「九爺說,你長了張好嘴,會說話。以後多說點……」
段隋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硬著頭皮去見傅九衢,果然得了賞。他一時心花怒放,忍不住問九爺自己究竟是哪句話說得好。
傅九衢但笑不語。
段隋不死心,再問兩次,他就變了臉。
「滾!」
··
辛夷將小魚兒交到湘靈手上,坐在妝檯前,仔細地整理一下頭髮。
「杏圓,把我的藥箱帶上,再帶一身乾淨衣裳。」
杏圓應一聲,「娘子是要去哪裡?」
「地牢。」辛夷端詳著鏡子裡的人,隨口應道:「去看看紅豆。」
··
揚州府獄裡的人,都知道紅豆是得了郡王妃關照的人,待她還算客氣。但地牢潮濕陰暗,再是個身強體壯的人在裡面住上幾日,也早變了模樣。
辛夷在牢里見到了紅豆,替她檢查身子,坐了約莫小兩刻鐘,這才收拾東西起身。
地牢深處有一間石牢,散發著潮濕腐敗的氣息。
這裡暗無天日,森寒刺骨,如同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那裡關押著高明樓。
從傅九衢離開,高明樓已經好多天沒有見過人了。沒有人再來審他、問他,獄卒每一天只給他送一次飯,殘羹冷炙,就塞在石牢的槽坑裡,像餵狗一樣。餓不死,也吃不飽。
沒有人理他。
找不到人說話。
冷壁寒牢,摧殘意志。
這樣的環境下,高明樓對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極為敏感。
辛夷只是從甬道上經過,小聲和杏圓說了兩句,那石牢里就傳來了聲嘶力竭般的咆哮。
「阿依瑪——」
「辛夷!」
「你過來,你過來看看我。」
「阿依瑪,哥哥有話和你說……」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畜生!我當初是如何待你的?」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是我救了你的性命……」
「恩將仇報,豬狗不如!」
辛夷停下腳步,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她看一眼兩側的守衛,剛要往那頭走,弈川就攔在了面前。
「郡王妃留步!」
弈川聲音平靜,「石牢里押的是朝廷重犯,郡王吩咐,不可靠近。」
辛夷站定,隔著弈川望向遠處的石牢,許久未動。
高明樓的吼聲再次響起,「阿依瑪,你過來,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過來!哥哥有話跟你說……阿依瑪……」
弈川看著她,堅定地搖搖頭。
這是傅九衢的心理戰術,辛夷靜立片刻,轉頭離去。
弈川看著她的背影,鬆一口氣。
背後的石牢里,高明樓將牢門搖得哐哐作響,野獸般山呼海嘯——
「阿依瑪——辛夷——」
··
「他想告訴我什麼秘密呢?」辛夷在書房裡見到傅九衢,忍不住問出心裡的疑惑。
「你說,我要不要去見一見他?」
傅九衢平靜地道:「不見。」
「為什麼?」
「時機未到。」
「什麼時候才是好時機?」
傅九衢伸出手,將她拉過來坐在腿上,「等他不想見你的時候。」
辛夷看著他,無言以對。
沉默半晌,她輕聲道:「當初在大理,是他救了我。後來待我,也並無失禮之處。如今他身陷牢獄,我不聞不問還落井下石,是不是不太好?」
傅九衢淡聲道:「他救你,是為了利用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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