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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周憶柳手上捧的白瓷茶盞掉落在地。
她整個人也順滑地跪下了。
「官家,官家不要聽這個閹賊胡說,妾身從未生出過這等妄念,更不曾教唆別人如此行事啊……」
「你起來。」趙禎面色平靜地望過去,「你馭下不嚴是有錯處,但馬順做的事,本與你沒有相干。」
周憶柳額頭冒出浮汗,低頭謝恩。
趙禎沒有責怪她,但看她的眼神已是冷了許多。
周憶柳心裡一陣陣泛寒。如今官家看的是她肚子裡那位的面子,而不是她。
「馬順。」
趙禎審完四喜,冷聲問馬順。
「事到如今,你有何話可說?」
馬順在那根銀簪探入藥材變得漆黑一片的時候,臉色已然大變。但比起四喜,他分明要鎮定許多,就像早就已經預想過無數次這一天的到來般,垂頭喪氣地苦笑。
「小的什麼都不知道。首飾是四喜拿來給小的抵債的。小的以為是貴妃賞賜,根本不知道是四喜偷來的,更不知道這個狗東西,害死了貴妃……」
「看來你不肯說實話。」
趙禎看了傅九衢一眼。
傅九衢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扼住馬順的後頸。
「咔嚓!」
猝不及防地,馬順腦子嗡的一聲,接著便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呼。
不知道傅九衢怎麼捏住的他,但見他整個身子蜷縮起來,五官呈現出一種仿若要被人撕碎的痛苦猙獰。
幾個宮人不忍多看,飛快地低下頭去。
皇城司里設有宮獄,凡是宮城內的官員和后妃犯罪,一律要拘押到皇城司審訊。因此,這宮中人人都知道皇城司里有許多整人的玩意。去皇城司獄,再是嘴嚴的人也一定會招供。
但沒有人想到,傅九衢只是小施手段,馬順便已痛苦如斯——
傅九衢涼涼地問:「現在可以說了嗎?」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殿裡眾人對他的懼怕。一雙黑眸深不見底,似笑非笑地盯著馬順,蒼白的面孔帶著一種憐憫的輕嘲。
「你想保護害貴妃性命那個人?」
馬順睜大雙眼,在極度的驚恐和絕望中,雙手用力地虛抓兩下,似乎想要求饒。但只一瞬,那雙手又垂落下去,狠狠地抓向地面,因為忍受痛苦,那指尖在青磚上摳出了一條條血跡,嘴裡發出困獸般的痛苦呻吟。
但他仍然沒有吐口。
「骨頭很硬。」傅九衢神色微黯,目光掃過殿裡的眾人,仿佛隨時都要捏斷馬順的脖子一般,泛白的手指緩緩地挪動,似笑非笑,
「那個人,在這殿中?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
馬順身子一抖,牙齒咯咯作響。
蒼白、絕望、痛苦和悔恨,他顫抖著咬緊嘴巴,什麼都沒有說,但臉上的變化卻坐實了傅九衢的話。
「看來被我說中了,這個人果然在殿裡。」傅九衢手指稍微鬆開一些,聲音陰涼帶笑,如同惡魔。
「馬順,陝州人氏,初入宮時在掖庭當差,後來被內侍黃門李重收為義子,景祐五年隨大軍西征李元昊,是三川口一戰的倖存者……」
辛夷心裡一跳。
宋代很多太監身殘志堅,在戰場上留下了他們的身姿,甚至還出過好幾個有名的戰將,但她當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馬順,居然也參加過三川口戰役。
她記得在岳州的時候,傅九衢說過周憶柳的父親周朝正是在北宋與西夏的戰爭中,死在了景祐五年的三川口。
難道大小周姐妹倆入京時尋找的父親舊友,其中一個就是馬順?
微妙的氣氛在殿中瀰漫。
皇城司能輕易掌握所有人的信息。
在傅九衢眼裡,他們就像是透明的一般。
眾人大氣都不敢出,靜靜觀望著。
馬順卻在傅九衢的逼視下悽厲一笑。
「郡王把小的查得這樣清楚,還讓小的說什麼?是,小的參加過三川口戰役,饒幸活得一命,身受重傷,沒有地方可去,沒有人肯收留,是聖人慈悲……」
他突然抬頭看著曹皇后,怪異地一笑。。
「聖人容留小的殘敗之身在宮中侍候,一直好生相待。在周娘子入宮後,聖人得知小的與周娘子的父親曾一同在劉將軍麾下當差,特地差了小的去翔鸞閣侍候周娘子……小的沒有想到,因為小的誤信小人,竟會給周娘子,給聖人惹來麻煩,害得她們被懷疑……」
說到這裡,馬順突然趴下去,朝曹皇后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是小的矇昧無知,害得聖人被牽聯……小的有負所託,罪該萬死……今日,小的便給聖人,給官家一個交代。交代得一清二楚……」
聲音未落,但見原本磕跪在地的馬順突然伸手入喉,像是要抓破什麼東西似的,用力插丨入嘴裡,任由鮮血流淌出來,雙眼則盯著曹皇后一眨不眨。
「聖人,小的下輩子再報答您的恩德……」
傅九衢用力摁住他,將他下頜整個捏住,托起來。
遲了一步。
一絲黑血正從馬順的嘴角誕下。
他圓瞪的雙眼望著曹皇后,帶著一絲溫和的笑。
「啊!」
有膽小的宮女短促的叫一聲。
很快又歸於平靜。
馬順被傅九衢丟在地上,魏太醫趕緊上前摸脈,再查看了一下馬順的嘴巴,嘆息一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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