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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皆知宋人生活精緻,從《清明上河圖》和《東京夢華錄》里,更是可覷見宋人接近於現代的文明程度,社會經濟和科學技術的發展,已經達到了這個時代的巔峰。
陳寅恪先生對此,更是有「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的觀點。
然而,造極的趙宋,尚未到來。
此時離蘇軾這個水利專家,首次出川入京應考,還要整整四年。離蘇軾被貶嶺南惠州,設計出那個類似後世自來水的連筒供水系統,還有整整四十二年。
如今的汴京居民取水,仍舊靠著穿城而過的河渠,以及城中數以萬計的方井。城裡有官井,有私井,還有「打水者」這種賣水為生的職業,水價雖然也不貴,一擔水只要幾文錢,但還是擁有私井的人家,更有底氣。
尤其藥鋪用水多,炮製藥材對水質也有要求。
辛夷想了很多事情,甚至想到了要不要想辦法提早實現汴京的「自來水系統」……
~~
胡思亂想的結果,便是不得好睡。
天明起身,辛夷哈欠連天,吃過早飯,讓三小隻帶著貞兒去後院玩耍,自己同安娘子兩個人準備了藥材,再研磨弄末,親手為曹皇后做了兩盒「散氣丸」。
半天下來,她做得起了性子,一時興趣大熾,又讓安娘子取來一些陰乾的玫瑰花蕾和黑芝麻,再備上生薑、蜂蜜等物,用溫水洗淨放置入鍋,熬汁調勻,做成膏狀,裝入盒子。
然後,取了個名字——開心餅。
散氣丸、開心餅,意為讓曹皇后解郁散氣,不要悶出心病的意思。
弄好這些,已是晌午。
她讓良人送去曹府,自己回房梳洗更衣,等待張貴妃的人,再次來傳她入宮。
不料,等到天都快黑了,那位公公沒來,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廣陵郡王。
傅九衢今日沒有帶侍衛,隨行的只有一個笑容可掬的孫懷,一進店,孫懷就雙手作揖不停說著恭喜喬遷開鋪,越發襯得他家主子面容清冷,宛若一隻英俊的討債鬼。
辛夷內心有點泛虛。
先前答應過傅九衢做他的「專屬醫官」,可轉頭,她不僅幫別人瞧病,還開起了藥鋪醫館。
好傢夥,傅九衢不會是來尋仇的吧?
辛夷打起精神將他迎入內堂,見傅九衢眉色不動,一身混著木樨香的藥味,眉頭皺了皺,瞥他一眼。
「郡王明鑑,既然沉船案與我有關,那我們先前的約定就做不得數了。」
「是嗎?」傅九衢淡淡一笑,左右看了看,慢條斯理地在一張圈椅上坐下,提了提袍角,不冷不熱地看著辛夷。
「不做數了?」
辛夷走近,「郡王通情達理,想來不會與我為難才是?」
傅九衢挑了挑眉梢,懶懶一笑。
「誰告訴你本王通情達理?」
「我。」辛夷抿了抿嘴角,「我自己就這麼想的,郡王就是一個通情達理,蓋世無雙的大……明白人。」
「嗯?大明白。」傅九衢輕描淡寫地應她,臉上看不出情緒,聲音更是輕和,好像在與友人閒聊一般,不見半分戾氣。
「那煩請小嫂告訴我這個大明白,你藥鋪也開起來了,該治的人,不該治的人,都治了不少。何時輪到為本王診治心疾?」
辛夷一怔。
初來時便約定好要為廣陵郡王治療心疾,這些日子,廣陵郡王多多少少幫襯了她,這個承諾自然是不能不做數的。
不過,這個病不比其他的病症。
並非她想治,就能馬上治得了的呀。
「怎麼,小嫂把本王的病忘之腦後了?」
傅九衢目光鎖在她的臉上,並沒有尋常世家子弟那種盛氣凌人的囂張模樣,言行舉止也談得上謙恭有禮。但整個人看上去就是稜角分明,桀傲冷冽,好像骨子裡都寫著「壞人」的模樣。
當真是反派人設深入心底了。
辛夷嘆氣,「不是我忘了,是我確實沒有想出徹底根治的辦法。郡王平常若有病發,自有藥物可用,我便沒有放在心上。」
「好一個沒有放在心上。」
傅九衢淡淡看著她,沒有要責怪的意思,清眸帶笑,卻寒涼入骨,讓人脊背發寒,無端生出一種好像愧對於他的錯覺。
「我不足兩年的壽元,你便如此賤待?」
「抱歉!」辛夷被他看得居然生出了愧意,聲音也柔軟了不少,「郡王莫要見怪,我近來為藥鋪開張的事,忙得腳不沾地的,您多擔待一些……」
「你言而無信,我為何要擔待?」傅九衢語調冷淡。
辛夷皺眉,覺得他這個氣生得莫名其妙。
「我不是不為郡王盡心,是著實沒想出好辦法……再說了,我總不能不吃不喝不生存,帶著三個孩子辟穀苦思,為郡王診疾吧?我要吃飯,要活下去,郡王明不明白人間疾苦?」
「我不是蓋世大明白麼?」
傅九衢眼尾撩撩,聲音裡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哼,我看不明白的人是你。」
「我?」辛夷要被他整瘋,「我不明白什麼了?」
傅九衢:「開店迎客,便是你這般態度?」
辛夷怔住。
看著傅九衢修長的身姿,比女子還要透白的臉,對視片刻,噗一聲笑了起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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