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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官家疑心病起,你這罪名就洗不掉了嗎?」
傅九衢眼神暗淡一下,「官家多疑,頗有逆心。順其行而辯,不如逆其行而博。反其道而行之……」
帝王身居高位,難免多疑。趙禎除了多疑,骨子裡其實十分叛逆。
少年時太后執政,他是個做不了主的傀儡皇帝。親政後身邊又有一群利害的權臣對他指指點點。這位仁厚之君寬和的外表下,早已生出一顆逆反之心,對曹皇后和張雪亦的情感,便有這樣的心理支配。
傅九衢看得透徹。
辛夷經他提點,也很快便想明白了。
「官家最恨臣下逼迫。前陣子人人都說你在揚州官聲清白,很得民心,又恰好遇上南唐藏寶的事情,再有小人挑撥,他難免會生出懷疑。反過來,若是朝中大臣和地方官吏都對你口誅筆伐,說你有謀反之心,意圖篡國呢?」
趙禎不會相信傅九衢謀反。
在大臣們三番五次地參奏和逼迫下,他也許會更為清醒,反思甥舅感情,再決定要不要對自己的外甥落井下石。
「這是一場生死博弈。」辛夷慢吞吞將燙好的脆筍,放在傅九衢的碗裡,輕聲軟語,「帝王心、海底針,九哥走這一步棋還是要冒很大的風險。萬一官家聽信了呢?心有芥蒂,可不好消除。」
「那便願賭服輸。」
傅九衢看她一眼,眼底深邃難以望穿。
「我派人去了榮州,等事情水落石出再行上書吧。」
這些人在朝黨上參來奏去,辯論、駁斥,也要費些時間。
但辛夷沒有想到他仍在追查傅廣義的事情。
「九哥對身世有所懷疑?」
傅九衢俊臉平靜,表情不見變化,那輕謾的語氣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郁氏、郁渡、郁湄,一家三口都押在揚州府大牢。派人前往郁渡生父榮州老家弄清真相,理清案件始末,本是應當。」
辛夷知道傅九衢早前想赴揚州,便是為了弄清父親死亡的真相。
只是那時候的他,可能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
辛夷笑著為他夾菜,「多吃點。你最近都累瘦了……」
傅九衢望著她淺淺一笑,「十一又想讓我補一補了?」
辛夷不滿地哼聲,慢條斯理道:「饒了我吧。我給你現納一房小妾,來不來得及?」
傅九衢:……
··
八月底,京中來人。
是長公主府的管家劉福來。
他年逾六旬,是長公主府里資歷最老的管家,從公主府建成那一日便在府里當差了,對府中事務最是清楚。
一到揚州,劉福來便馬不停蹄地拜見傅九衢。
「廣陵郡王,小人可算見到您了……」
久不見主子,劉福來又是感慨又是歡喜。
「這大半年,長公主十分惦念郡王。一接到您的消息,殿下便馬上讓小人下揚州,前來照顧郡王。只怪小人年紀大了,不中用。安排好府中事務,又遇連日酷暑,路上多有耽擱,緊趕慢趕也拖到這時才到……」
說到最後,這位老管家眨巴眨巴眼,看一下豐腴不少的郡王妃,再看看精神尚可,但明顯黑瘦了不少的郡王,淚珠子差點滑下來。
「郡王清減了。要是殿下看到您這般模樣,該是有多傷心啊。」
他一邊拿袖子拭淚,一邊自責。
「早知如此,當日小人就該同郡王一併來揚州,也好在身邊照顧著,不讓郡王吃這許多苦……」
傅九衢輕笑:「劉伯多慮。本王很好。這次去信請你來,也不是府里缺人,而是另有要事。」
劉福來抬頭看著他,「所為何事?」
千里迢迢從汴京到揚州,要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傅九衢怎會如此?
然而,面對辛夷和劉福來兩人的疑惑,傅九衢卻沒有馬上安排。
「劉伯大老遠過來,舟車勞頓,先在府上歇息兩天再說。等我得空,再找你。」
劉福來在府里住了下來。
辛夷念他年歲大,特地挑了兩個小廝帶過去,專程照顧他的起居。
劉福來對著郡王妃,又是一番感激涕零,同她說起汴京的事情。
其實這些日子,辛夷與汴京一直有書信往來。
安娘子每隔十天會給她發一封信,交代藥鋪的營生,信里也會說起京里的一些趣事。
另外便是她的婆母趙玉卿。
這位長公主是難得的好婆母,噓寒問暖,送衣送食送珠寶,把能想到的關懷都給辛夷想到了。那陣子的來信里,趙玉卿更多的是心疼辛夷和孫子,痛罵兒子好色花心,儼然與她站在一條線上。
但趙玉卿從不訴苦。
從劉伯嘴裡,辛夷才得知,自從他們離開汴京,趙玉卿身子便不太好了。思念兒孫是一個方面,三不五時地因為揚州的事情憂慮又是另一方面。
劉福來嘆息一聲,「自從得知郡王找到駙馬的屍體,長公主憂思更重了……」
頓了頓,他又望著辛夷,壓低了聲音。
「郡王不說,長公主大抵已經猜到,此番讓小人前來揚州,應是與駙馬有關……」
辛夷問他:「那長公主怎麼說?」
劉福來搖搖頭,「小人臨行前,長公主只交代:萬事以郡王為重,不必掛念她。」
為人母后,辛夷十分體諒長公主的心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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