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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一聽傅九衢這麼說,他神色更是緩和下來,手捧酒盞,若老僧入定。
「朕沒有看錯你。我大宋文臣武將多不勝數,卻沒有一個人像你這麼得朕心意。你知道那是為何?」
傅九衢波瀾不驚地拱了拱手,「微臣不知。」
趙禎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道:「你換一個稱呼就懂了。」
「舅舅……?」
趙禎一聲長嘆,眼裡像有慈愛的光。
「你我甥舅,那是骨肉血親,情分豈是旁人可比?老九,朕這江山還得靠你啊。久居宮闈,沒有你和皇城司,那朕便成了瞎子,聾子,只能由著他們搓捏哄騙。你就是朕的眼睛,耳朵呀……」
傅九衢連忙起身行禮。
「為君父、為大宋、臣萬死不辭。」
~
那天,傅九衢天亮時分才從宮中回去,辛夷沒能見到他。
焦灼一晚,次日醒來的她,那股子急躁的情緒已然落下去,不那麼著急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不是一日兩日能急得過來的。
她不知道傅九衢和趙禎說了什麼,更不知道傅九衢心裡對周憶柳的存在到底是怎麼看的,只好安靜地等待,順便讓杏圓拿銀霜抱來,捎了條紙條去長公主府。
「世間文字千萬個,唯有相思最熬人。」
房間裡只有杏圓一人。
但辛夷不宜暴露得太徹底。
她沒有親自手書,而是念出來讓杏圓寫。
「姑娘……」杏圓臉頰都羞紅了。
「這麼寫,會不會太,太……」
太直接、太主動、太露骨,太厚臉皮了。
打死她都對郎君寫不出這樣的話來。
她覺得害羞,辛夷卻覺得自己用詞簡直太過含蓄,要不是怕嚇著杏圓,她大抵只會寫上一句「想你想到夢裡頭,念你念到心裡頭,如你再不來相見,那就提刀要了你的狗頭。」
杏圓紅著臉寫罷,放飛了銀霜。
不到一個時辰,銀霜便頂著烈日飛回來了。
辛夷讓杏圓給鳥兒餵了水,這才讓杏圓展開紙條讀給自己聽。
「姑娘,爺說,爺說……」杏圓猶猶豫豫,不停地瞟眼,觀察她的臉色。
「說什麼?」辛夷問。
杏圓看著紙條上寫的字跡。
「你不要生氣我才念。」
「嗯?」辛夷皺一下眉,「念!」
杏圓抽一口氣,清清嗓子,「爺說,世間嬌花千萬朵,唯有辛夷最動人。」
杏圓說罷,小心翼翼地寬慰她。
「九爺和辛夷娘子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只是在一起那麼久,一時放不下也是有的,姑娘不要往心裡去,你和九爺的幸福還在後頭……」
「唔~」辛夷點點頭,「是挺氣的。然後呢?沒有了?」
「有。」杏圓道:「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別大喘氣啊,一次念完行不行?怎麼,你殺一刀不夠,喜歡凌遲是吧?」
杏圓被她的話逗笑了。
覺得這個姑娘的性子是真好。
「爺說,太陽下山後,會派人接你去馬行街……」
杏圓說到這裡,怔了下,想到馬行街里的辛夷藥坊,默默地捏緊紙條。
「姑娘,你要堅強一些。」
「……」
辛夷點點頭,特地沐浴更衣,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人好看了,一會兒找傅九衢的麻煩會更有底氣。
然後,辛夷堅強地吃了兩罐雲騎橋買來的冰鎮梅子飲,一直等到太陽下山,一輛小轎才抬入了驛館。
來人是鴻鸕寺的一個官員,他說京中幾個醫界前輩得聞巫醫救人一事,特地託了他的人情,想請阿依瑪姑娘過去討教一番。
那個前輩叫周道子。
高明樓這兩日早出晚歸,神出鬼沒,辛夷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不過,高明樓顯然對她與傅九衢的來往是樂見其成的。昨夜裡回來,關於救張雪亦的事情,辛夷只說是聽從傅九衢的安排,高明樓默默地聽,沒有多說什麼,如今她要出門,高明樓也只是叮囑紅豆和綠萼看好她,便目送她出了驛館。
辛夷走出院門時,高明樓的目光還在背後。
大熱的天,她竟覺得脊背涼颼颼的……
·
車水馬龍的馬行街,繁華如昨,熱鬧依舊。辛夷藥坊一如既往地佇立在人來人往的馬丈河邊,如同在迎接一個久歸的故人,安靜、莊重……
不知道是不是曾經對藥坊傾注過太多的感情,辛夷看到藥坊檐角那一刻,眼睛便濕潤了。
小轎從側門入院,水流聲嘩嘩入耳。
辛夷撩開轎簾,只望一眼,便震驚得無以復加。
當初因為心系《清河上河圖》和《東京夢華錄》里描述的精緻市井生活,她曾對傅九衢說過關於自來水的設計理念。但因為擁有那一頂技術的蘇東坡大人尚未出川,城市自來水影子都沒有,她雖然心有期待,卻沒有想過有親眼得見的一天…………
而眼前這個用大石槽和大竹筒續接,再以麻纏漆塗來防水的自來水管道,雖然粗糙了一點,卻實實在在地實現了辛夷的願望——引水入渠,用水自助。
「看傻了?下來。」
夕陽正斜,傅九衢站在院落的晚風裡,一身月白色的織錦衣袍如寒江之雪,入目蕭疏,卻襯得他眉目如畫,暮景晴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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