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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宗保答:「所謂三衙,就是殿前都指揮司、侍衛馬軍司和侍衛步軍司。整個大宋的正規兵馬,全都由三衙派遣將領實施管帶。我父帥這個寧邊軍都指揮使,便隸屬三衙。只不過,跟殿前軍比起來,咱們這些邊軍都是土包子,在陛下眼裡不吃香。」
趙亮聽得大約有了些概念,頷首道:「所以,平常跟契丹人幹仗,全是靠數量可憐的邊軍兄弟們,一旦遇到遼國大舉進犯的時候,就必須調動上四軍以及忠武軍這樣的部隊前去支援。」
楊宗保搖搖頭:「唉,趙兄此言差矣。調忠武軍這樣的二流部隊實屬正常,可是若要派遣捧日軍、天武軍、龍衛軍和神衛軍,則是連想都別想。人家是負責保護皇上的精銳,豈會用在邊關戰場之上?除了他們上四軍,那些戰力稍微好一些的侍衛親軍,也同樣會被留在開封附近的地方州府,專心致志的拱衛朝廷,忠武軍這種慫包,才會被送到前線湊數。」
趙亮聽出楊宗保話里的不滿,同時也忽然明白了宰相寇準的另一個意圖。他之所以會建議宋真宗御駕親征,除了要藉助皇權振奮士氣之外,更重要是出於兵力調配的考慮。只有皇帝老兒親自去了前線,大宋的那些精銳部隊才有機會跟隨他一起投入戰場,否則就只能龜縮在中原腹地,空有強悍戰力而無法施展。
想明白這一點,趙亮不禁暗暗感慨:在歷史上,宋朝向來都被人們習慣性的稱為「弱宋」,北邊西邊的異族屢屢入侵,打的宋朝幾乎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空有傲人的財富和璀璨的文化,卻被外人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欺凌。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軍事力量的自我閹割。為了防止唐朝末年那種藩鎮割據的局面重演,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最早定下了「以文制武、兵權集中」的治軍策略,導致大量精銳部隊都蹲在皇帝身邊,虛耗於京畿腹地,而且往往是「兵不識將將不識兵」,完全發揮不出其真正價值。
像燕雲十六州這樣極為關鍵的戰略要地,白白落在草原政權的手中,說揍你就揍你,而且來去自由,壓得歷代宋朝帝王都透不過氣。可是即便如此,他們仍然固守祖制,不肯將精銳部隊放在邊關,莫說是揮軍北進、收復失地,就連穩住邊疆防線也經常會捉襟見肘、力有未逮。
如此看來,宰相寇準力諫皇帝出征邊關的那番謀算,真可謂是用心良苦了。
只聽楊宗保繼續說道:「正如趙兄所言,這一次蕭太后親自坐鎮,由貴為南院大王的狼主蕭撻凜率大軍南下犯邊,極有可能不再像以往小小的侵襲劫掠那麼簡單。二十萬契丹精兵對陣十來萬疲弱宋軍,咱們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並且依照目前的局面看,父帥恐怕也獨木難支。因為寧邊軍和其他友軍一向都是在各自的轄區內獨立作戰,之前對付遼國小規模的騷擾還行,可是若要迎戰契丹主力,我們幾家就好似一盤散沙,根本沒辦法進行有效的抵禦。」
趙亮奇道:「我靠,難道朝廷沒有安排一位主帥統一指揮各個部隊嗎?」
「還是那個老問題唄,」楊宗保頗感無奈:「為了防止某個大將擁兵自重,進而威脅到皇權穩定,所以邊防各軍從來都不設立主帥,而是由朝廷輪番派遣各種各樣的安撫使、招討使、巡察使前來協調督導。像我父親這樣的軍頭,平時手上的兵力也超不過萬把人,只有爆發戰事的日子才會臨時增補一些兵馬,故而也翻不起大浪。不過這樣一來,幾個主力邊防軍之間幾乎從無協同配合可言,能不能合作抗敵,只有看都指揮使之間的私人關係。彼此有交情的,手下的兩個軍就能相互幫襯,沒有交情甚至還有點矛盾恩怨的,則不要指望什麼同仇敵愾,不背後捅你一刀,就算是比較厚道了。」
趙亮聽得心中發沉,他事先完全沒能料到,宋軍的狀況居然會如此糟糕。不僅主力部隊浪費在二線,而且連前線的軍團也都群龍無首、各自為政。在這種局面下,還想對抗遼國二十萬虎狼大軍,簡直就是開玩笑啊。
瞧著楊宗保那副滿面愁容、坐立不安的樣子,趙亮又有些於心不忍,遂寬慰道:「少將軍,凡事也不必太過執念。儘管眼下宋軍狀況不佳,但是天佑我族,這場大戰終究還是會有令人滿意的結局。」
楊宗保不曉得趙亮是因為知道「澶淵之盟」的歷史,才會開口這麼講,但他從楊茹和蘋果那裡聽說,眼前這位年輕的趙先生,果真是有通天徹地的本領、能掐會算的法門,就連寇準寇大人都對他欽佩不已,於是轉憂為喜道:「趙兄此話當真嗎?可不可以給在下透露一二,宋遼這場大戰究竟該怎麼打才好?」
趙亮明白對方肯定是想岔了,故而才會出言請教,於是老臉一紅,故伎重演:「這個嘛……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也。你只要相信我說的話,然後儘量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啦。看你誠心實意的想知道,我不妨另外給你露個底,此戰,你老爸必定立下大功,得到皇帝重重的嘉獎。」
「如此就借您吉言了。」楊宗保樂道:「其實父帥跟祖父他老人家一樣,並不圖什麼加官進爵,只求能保護好我大宋江山和黎民百姓。倘若真能打退敵軍,他便心滿意足了。」
趙亮點了點頭:「你說的我信。楊家將滿門忠烈,那可絕對不是胡吹亂蓋的。同樣,我說的你也要相信,別看遼軍這回氣勢洶洶、大兵壓境,但終究還是會撤退的。眼下倒是你自己,該如何過了擅離職守這一關,我可就說不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