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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論比武打仗,可達志是赫赫有名的突厥猛將,即便對上天策府的高手,也不落下風。但是要說吊書袋、玩律法,那他跟顏勤禮這樣的學士才子相比,則完全就是一個弱雞。所以可達志不提《唐律》還好,一提《唐律》,顏勤禮頓時來了精神,開口質問道:「哦?論法是吧?好,班博爾,請你將那張破債條給老子收回去,出示紅契讓本官看看!」
根據唐代的法律,奴婢買賣交易,全都是由朝廷的官市署負責的。在州、縣戶滿三千以上的城市,則設市令、史等官吏進行管理。《唐律》和《奴法》明文規定,買賣奴婢的主要手續:一是立券,二是過賤。
所謂立券,是指在奴婢買賣中最後形成的合法的市券。
在私奴買賣過程中,一般是買賣雙方於成交時先訂立私契性質的白契。然後再用官市署所出的公券訂立正式契約,經有司官吏驗訖,蓋上官印後發給當事人,這種合法的公契稱為市券。
因為它上面蓋有官方的紅印,因此通常又叫作紅契或紅券。
而所謂過賤,就是指交易身份的登記變更。在買賣奴婢訂立市券時,要經過地方長吏的公驗手續,「仍經本縣長吏引檢正身,謂之過賤。及問父母見在處分,明立文券,並關牒太府寺。」也就是說,賤民女婢也有戶籍,必須經過官署衙門造冊記錄。也只有這個手續交辦妥當,奴婢的買賣才算是合法,並會受到朝廷的認可和保護。
顏勤禮精通律法政務,當然也知道,民間往往為了逃避朝廷監管,或者想超出律法規定的等級標準豢養私奴,有時並未真正執行立券和過賤的手續。尤其是沙海長歌樓這樣的骯髒地方,賣兒鬻女的醜惡勾當時有發生,他們才懶得理會什麼律法條文,反正官市署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絕大多數婢女娼妓都沒有紅券。
果不其然,他這一問,頓時把班博爾僵在當場。抵債的賣身契他屋裡放著一大摞,可是朝廷的正規市券卻沒幾張。特別是眼前這個丹娘,剛剛搶來沒兩天的功夫,就算想辦手續也來不及呀。
趙亮瞧出了其中的端倪,笑著問顏勤禮道:「大人,這倘若沒有什麼紅券,是不是就不符合大唐的律法啊。」
顏勤禮知道他是故意給自己遞話,搖頭晃腦的答道:「那是自然。沒有官市署簽發的紅券,等若私買私賣,少了對國家課稅的本分,當然不合規矩。另外,沒有紅券,也便無法過賤入籍,一旦發生奴隸犯罪或逃亡的情況,衙門根本無從緝拿懲處。」
他轉過頭來,對班博爾和可達志繼續道:「倘若沙海長歌樓拿不出這位姑娘的紅券,那麼她就不能算是你的奴婢,只要把欠的錢還清,你們也沒有權利不放她!」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的突厥人都有點傻眼。儘管平日他們囂張跋扈,無法無天,可這裡畢竟是大唐帝都,對面站著的也不是尋常百姓。真要認真計較起來,即便是關係打點到位的西市官署和長安縣衙,也沒膽量偏袒他們。
可達志面沉似水,冷冷道:「顏大人,你可知道這裡是誰的產業?」
「不管誰的產業,同樣得遵紀守法。」顏勤禮義正言辭,毫不退讓。
「放肆!」烏坦怒斥道:「吐谷渾的迪騫王子作為特使出訪大唐,乃是陛下的貴客,特地傳旨,命太子殿下負責接待。特使看中了這個小丫頭,想要她陪宿侍寢,你卻在這裡橫加干涉,分明是要壞了我們東宮的顏面!甚至是大唐的顏面!」
顏勤禮身上那股讀書人的軸勁兒上來了,絲毫不懼烏坦的言語威脅,從容道:「為了討好外使,便逼良為娼,壞了朝廷法紀,恐怕走到哪兒都說不過去!」
烏坦直接被顏勤禮懟的一愣,正待開口咒罵,可達志抬手止住了他,沉聲問道:「顏大人,今天能不能給個在下一個面子,權且先放過此事?來日我必定登門致謝,並且還可以給丹娘一大筆豐厚的酬勞,還她自由。」
顏勤禮看了一眼跪在旁邊、渾身顫抖的丹娘,沖可達志搖了搖頭,語氣堅定的說道:「不行!既然今天這事被本官碰上了,就絕不可能讓你們毀了她的清白。」
可達志無奈的嘆了口氣,轉頭問身旁的班博爾:「有別的辦法嗎?特使那邊。」
「可達哥哥,沒辦法了呀!」班博爾的五官差點擰到了一塊兒:「迪騫王子對丹娘心癢難耐,一大清早就顛兒顛兒的跑來沙海長歌樓,此時褲子都他媽脫了,只等這小妮子過去伺候呢!你現在讓我想什麼招兒?」
烏坦也道:「大哥,得罪了吐谷渾王子,回去咱們該怎麼跟太子殿下交代?」
可達志聞言沉默不語,陰沉沉的盯著顏勤禮,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對此顏勤禮倒還沒什麼感覺,趙亮卻因為讀心術的優勢,率先探知了對方的打算,不禁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就在顏勤禮認為可達志他們理屈詞窮,準備乖乖認栽的時候,可達志忽然大手一揮,喝道:「既然講不通,那就不講啦!你若不服,那就儘管去衙門告狀吧!來人,給我把這個女人拖回去,先過了今天這茬子再說!」
顏勤禮被可達志的話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敢如此猖獗,明知不占理,卻仍然要強行動粗,根本不把自己的話放在眼裡,更不把大唐的律法當成一回事。
胡族大漢們有了可達志撐腰,連忙高聲應和,繼續拖拽著丹娘往樓里走。趙亮眼疾手快,知道一旦讓他們進去,這個可憐的姑娘就算完了,所以根本不多廢話,健步飛身上前,連續兩下電擊,立馬放翻了正在動手的胡漢。不過,由於電流太猛,丹娘也被連累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