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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纓步伐很快,等到了梅樹跟前,果真見梅樹樹根下灑著滿地黑灰,上月末的大雪在二十七日清晨停下,此後雖飄過雪粒,卻因天氣嚴寒,積雪未化,因此黑灰仍是那日傾倒時的模樣,秦纓小心翼翼蹲下,稍一撥弄後眼瞳一縮,「用的什麼墨?」
寶忠愣了愣道:「松煙墨。」
秦纓吩咐道:「去拿竹夾和乾淨的白紙來,再找個托盤。」
謝星闌亦在她跟前傾身,「怎麼?」
秦纓擰著眉峰,「有未碎的紙灰,看能否靠著松煙墨辨出其上字跡,松煙墨與油煙墨製作工藝不同,而尋常松木難已完全燒化,因此大都含砂,紙頁燒成灰燼後,墨砂仍然留著,只要紙灰未碎,仔細甄別,或許能辨出一二字。」
謝星闌眼瞳動了動,轉頭一看,便見秦纓欺霜賽雪的臉頰凍得微紅,清秀明麗的眸子正一錯不錯地盯著灰燼,仿佛再幽微的痕跡,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謝星闌轉頭吩咐:「準備間暖和點的屋子。」
肖琦自去安排,沒多時,寶忠將秦纓所需之物取來,便見秦纓捏著竹夾,小心翼翼地將燒成灰的紙碎平鋪在了乾淨的宣紙上,一炷香的時辰之後,十多片紙灰被尋出,秦纓又緩緩拖著托盤,轉身進了備好的偏廳。
剛將托盤放下,秦纓看了一眼屋子,吩咐道:「將門窗全部關上,讓屋子昏暗一些,再點一盞燈來,再拿紙筆——」
無人知道秦纓要如何甄別,只按吩咐行事,這時,謝堅卻從外快步而來,「公子,未央池那邊有消息了,找到了一個這兩日行跡詭異的御林武衛。」
謝星闌揚眉,「人在何處?」
謝堅道:「尚未拿人,此人是鄭欽麾下,我們還未驚動他。」
謝星闌轉身看向秦纓,還未說話,秦纓已開口道:「你去便是,我先在此研究研究,若得了准,便去未央池尋你——」
謝星闌沉沉點頭,又吩咐兩翊衛留在此聽秦纓調遣才轉身離開。
他一走,屋子關門閉窗,徹底昏暗下來,白鴛和肖琦站在一旁,都不知秦纓要如何做,便見秦纓拿燈盞讓光亮照在其上,又不斷變幻角度,某一刻,她定住身形,仔仔細細地盯著一抹碎片細看,只見黑色的紙灰之上竟有幾星微弱的細閃,又半晌,秦纓在一旁白紙上寫下了半個字形。
肖琦大為驚嘆,「是那墨砂映光?」
秦纓不置可否地點頭,又一片一片地細細分辨,足足兩個時辰之後,秦纓望著白紙上十來個殘字緊擰了眉頭,「將趙將軍寫過的帖子拿來。」
寶忠應聲而去,待看了趙永繁之字,秦纓又一一比對分辨,直等到傍晚時分,她才面寒如水地吩咐沈珞,「去未央池——」
……
未央池西北方向的值房外,謝星闌與崔慕之和鄭欽三人,已等了小半個時辰,鄭欽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色,黑著臉道:「你最好沒有抓錯人!」
暗房內傳來痛苦的嚎叫,謝星闌面不改色道:「此事事關重大,想必國公爺已經與你細說,寧可抓錯,也絕不可能放過。」
「你——」
鄭欽心底憋悶,目光一轉,看著崔慕之冷笑,「我御下出了個內賊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利用陛下盛寵,包庇通敵奸細。」
崔慕之蹙眉,「勸你慎言,傳到陛下耳朵里,只怕你父親都不好交代,我崔氏滿門忠烈,無懼捕風捉影栽贓之行,若真有通敵細作,我頭一個不姑息。」
鄭欽嗤笑,「好一個滿門忠烈,好一個不姑息,你叔父早上被押入刑部大牢,下午他的摺子便遞入了崇政殿,倒不敢為自己喊冤了,只領了個貪財受賄,識人不清之罪,『忠烈』二字,哪有你崔氏尊榮要緊?若真俯仰無愧,怎不讓龍翊衛審崔毅?」
崔慕之沉聲道:「那你要去問陛下。」
鄭欽眼底閃過兩分輕蔑,「有陛下的寵縱,果真不一樣,萬事只需將陛下抬出便是,只可惜了趙參軍,大好年紀,滿心抱負精忠報國,末了,卻死在了這皇家御苑之中,還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大庭廣眾,又當著謝星闌的面,崔慕之懶得理會鄭欽狂悖,而這時,一道腳步聲從內室傳出,幾人目光一轉,便見謝堅一邊擦著手上血跡,一邊朝外走了出來,「公子,兩位大人,烏齊鳴招了——」
一聽此言,三人便知這御林武衛的確犯了罪責,鄭欽前一刻還在鄙薄崔慕之,此刻劍眉一皺,「怎麼回事?」
謝堅看著謝星闌道:「烏齊鳴今夏染了賭習,此前已欠債六百多兩銀子,他出身黔州富足人家,靠武舉入禁軍,本是大好前程,出了這等事自不敢告知家族,這半年他幾次被追債,皆靠著變賣京中家產勉強應付,月前,他收到家中寄來的銀兩,本想靠這些銀子翻身,誰知輸了個精光不說,又多欠了百多兩銀子,走投無路之時,一位玉行老闆找到他,說得知南詔使臣入了未央池,而他想與南詔人做美玉生意,便想讓此人為其傳信——」
謝星闌目光微利,「是江原?」
謝堅點頭,「不錯,我問了長相模樣,確是江原,烏齊鳴說江原打算去南詔採買美玉,但平日裡哪見得到南詔王族?便想趁此機會,與南詔人攀扯關係,他別的也不敢做,只讓烏齊鳴送一份厚禮給蒙禮身邊親信,算是見面禮,可沒想到,那親信一聽送禮物的是個大周商人,只覺被看輕,大為惱怒,又將禮退了回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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