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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船一趟, 所掙不到一兩,這三百兩銀子於他而言可抵萬金, 因此他老老實實聽了話, 且遵守承諾, 再也未回京城, 他老家在睦州,距離京城七八日腳程,我已派了謝詠親去睦州, 最好能將人帶回京城,好詳細徹查,時隔十三年, 要查清並不易。」
秦纓如何不知, 即便多有懷疑,但這仍是最難以接受的結果, 「花重金冒充船工,這是早有謀劃, 從上船的那刻起, 便註定要出事。」
謝星闌沉默了一瞬,片刻才啞聲道:「不錯, 定是有人預謀製造船難,一路上機會不多,只等到入了江州地界,才尋到時機。」
秦纓聽至此,忽然道:「你曾說,出事當天,你父親裝書畫的箱籠出過事?」
謝星闌頷首,「箱籠被人打開過,父親對此頗為氣憤,當夜我歇下之後,父親大抵想召齊人手,好生查問一番,卻不想出了事。」
秦纓攥緊了手中公文,「兇手就是在等待眾人聚在一處的時機?」
說至此,秦纓又搖了搖頭,「不對,好端端的,裝書畫的箱籠怎會被人動手腳?船上就那麼多人,丟了東西,你父親自然第一個懷疑船工,他們哪裡敢讓客人在自家船上出紕漏?除非箱籠也是那冒名頂替之人動的!」
謝星闌面色寒峻,「我懷疑,是有人想找什麼未找到,繼而對我們全家下了殺手。」
一股子涼意爬上了秦纓背脊,外頭天穹陰沉沉的,卻遠不及兇案疑雲令她喘不過氣,秦纓定了定神道:「你父親為官清正,且當時已辭官,他能威脅何人?能派人對你們全家下死手的,多半不是小人物,而此人如此心狠手辣,定然是為己謀利,他們要找的……莫非,莫非是何種罪證?」
秦纓語聲一緊,「你父親忽然辭官,是否就與他們要找的東西有關?」
謝星闌唇角緊抿,刀削斧刻的面頰上現出陰翳,眼尾輕揚的鳳眸,亦黑洞洞的駭人,秦纓又謹慎道:「這一切都只是推論,得找到人證物證才好——」
她擰緊眉頭,「找誰好呢?找你父親故舊?找程老先生?他是你父親的老師!」
任是誰知曉這血海深仇,都不可能無動於衷,謝星闌再克制,仍抑不住通身寒意,但見秦纓如此焦灼懇切,他深潭似的眸子又恢復了幾分活氣,「是,是要去見程老,這滿京城,或許也只有他還記得我父親的舊事。」
秦纓立刻道:「我與你同去!」
這話落定,卻未見謝星闌立刻答應,他只靜靜望著她,似在遲疑,秦纓迷惑道:「怎麼?你覺得不便?」
謝星闌搖頭,猶豫一瞬,對她直言,「此前雖覺有異,但未想到船難是被人精心謀劃,你說得對,此事或許牽扯甚深,再加塵封了十三年之久,連我也不知能否查探明白,若再將你牽涉其中,我不知是好是壞。」
秦纓聽得挑眉,「十三年又如何?只要兇手還活在世上,一定有法子追查!你父親母親還有你家一眾家僕,這麼多人命,便是老天爺也看不過眼,這才讓我們隔了這麼多年仍能發現破綻,若能找出真兇為他們雪恨,那自然只有好,沒有壞!」
秦纓語聲雖低,卻字字鏗鏘,眼神之篤定,更是動人肺腑,謝星闌冷窒的心腔倏地一熱,只定定地望著她,「是因有你同行,這才能發現端倪。」
秦纓順著他的話道,「是啊,那我既出了力,便更不能半途而廢。」
謝星闌目光複雜起來,卻仍不鬆口,秦纓不解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此事未查清之前,我定守口如瓶,連芳蕤與白鴛都絕不透露分毫,你若不信,我——」
「不是不信,是——」
謝星闌話頭一斷,秦纓切切問:「是什麼?」
「你們說完了沒有?」
陡然響起的話語令二人一驚,謝星闌撇開目光,秦纓亦握著公文看向門口,便見李芳蕤正與謝堅進門來。
察覺氣氛古怪,她狐疑道:「怎麼了?這案子這樣艱難?」
秦纓不知如何解釋,謝星闌徑直問謝堅,「城外的人可有消息了?」
謝堅懨懨搖頭:「沒有。」
謝星闌眼瞳暗了暗,又看向秦纓道:「公文上便是那幾人出身與軍職,我打算從這幾人身上再做調查,其他的,還需從長計議。」
謝星闌面色無波,語氣卻極是肅正,與片刻前判若兩人。
不等秦纓答話,他又道:「今日天色不好,稍後只怕要落雪,你們早日歸家,我親自帶人走一趟。」
他又看向謝堅,「備馬——」
謝堅一愣,「啊?哦,備馬,是,小人這就去——」
秦纓盯著謝星闌,小臉漸漸皺作一團,但謝星闌取下佩劍,披上斗篷,竟真是要出門查訪,當著李芳蕤,秦纓也不好再問,只好道:「那也罷,若得了消息,告知我一聲。」
謝星闌應了聲好,秦纓放下公文,與李芳蕤先行出了門。
謝星闌亦步亦趨走在二人身後,一路上也未發一言,眼看著快要出衙門,李芳蕤看看秦纓,再回頭看看謝星闌,面上儘是疑問。
等秦纓的馬車即將消失在長街盡頭時,謝堅無奈道:「這些跑腿的事,底下人去便好,公子何必自己去?縣主好容易來一趟呢,老爺和夫人的事——」
謝星闌一記眼刀看向謝堅,謝堅趕忙解釋:「小人只是覺得您信任縣主,縣主那般聰穎,又與您投契,定然幫得上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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