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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園教坊日常訓演頗為辛苦,而比起其他宮人,她們的身份更為卑微,皇帝亦從不會寵幸梨園與雲韶府宮伎,因此大部分人都等著到了年紀求個外放出宮,李芳蕤說的兩位師父,皆是在岱宗永泰年間便入宮為伎,苦熬快三十年後才得外放。
李芳蕤繼續道:「就和素音師父出宮後做了戲伶行的教養師父一樣,玲瓏師父出宮之後依舊幹了老本行,她攢了雜耍班子,又靠著此前的名聲,常去各個世家貴族府上表演,一來二去有了名聲,還會南下去各州府表演,演上兩三日便可得百兩銀錢。」
秦纓聽得感嘆:「那也算闖出一番事業。」
李芳蕤頷首,笑意卻是一淡,「是如此,但也極不易,據我所知,那位素音師父,還有玲瓏師父都未婚嫁,至今仍是獨身,她們都是良家女子,離宮之時大抵家人都不在了,年紀又大了,嫁人也難有好去處,所幸將一技之長發揚光大。」
陸柔嘉在旁道:「似乎也不是所有人都可出宮?」
李芳蕤道:「若是因獲罪充入教坊司的便一輩子都不得離宮。」這般說著,她眉眼又是一亮,問道:「柔嘉可看過雙喜班的表演?」
陸柔嘉搖頭,「只聞名還未得一見。」
李芳蕤便一臉讚揚道:「那可好了,今日你們看了便知道了!玲瓏師父手下的弟子各個身懷絕技,尤其她親傳徒弟流月的一手繩伎,真是令人拍案叫絕!」
她如此推崇,自然引得秦纓和陸柔嘉也心生好奇,李芳蕤還要誇讚,卻忽然眉頭一皺掀簾朝外看去,秦纓和陸柔嘉面色微凝,也聽見外頭動靜不對,她們的車馬走得慢,蹄聲與車輪聲都十分輕巧,可不知何時,卻有一陣沉重的馬蹄聲正不斷朝他們靠近。
李芳蕤喊道:「思清表哥,怎麼回事?」
李雲旗不在此處,柳思清便是半個主家,他應了一聲,很快騎馬趕到了她們馬車外,回道:「是一群金吾衛的武侯,好像在城外找什麼人,我與他們交代一聲,他們便去西邊村子裡了。」
秦纓頓時皺了眉頭,「可知是誰領頭?」
柳思清道:「是一個面生的校尉,不曾見過,我問了抓何人,他們只說是奉令行事不便告知。」
李芳蕤看向秦纓,「總不會是謝大人麾下之人吧?」
秦纓想到昨日才見過謝星闌,便搖頭,「應當不是,謝大人如今還在給盧氏的案子善後,沒聽說要抓什麼人,金吾衛所轄差事不少,沒聽見什麼風聲,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李芳蕤放了心,又請柳思清去前面領路,自己則放下簾絡與秦纓二人繼續說話,她說起雙喜班的繩伎,只誇得眉飛色舞,不知不覺隊伍已渡過了溧水,棲鳳山近在咫尺。
棲鳳山為一片連綿山巒,深秋時節,層林五彩斑斕,翠松紅楓與大片蒼黃交映,宛如一幅曼妙丹青,沿著溧水河畔一路往西,不多時便見一座白牆灰瓦的大宅坐落在山腳下,一條青石板大道直通大宅門口,還未走近,便見十多個僕從在外相迎。
柳思清幾個御馬的公子走得最快,蕭湄和鄭嫣的馬車則在最前,等秦纓馬車停下來時,宅子門口已經聚集了快十人,最後來的是裴朔兩兄弟,等人齊了,莊子上的管事殷勤地請諸位貴客入內。
蕭湄和鄭嫣走在前,剛入莊子大門,便覺眼前一亮,這處別莊並未按照京城貴族宅邸建制,而是效仿了江南園林,亭台樓榭高低錯落,星羅棋布,又引山溪做活泉,再在園中遍植嘉樹美竹,放眼望去,即便是深秋亦翠色蔥蘢。
入了莊子,腳下小道皆以雪白鵝暖石鋪就,一路行來,只見樓台館閣曠達精緻,芳華桂樹清嘉幽然,再觀其匾額,皆是「蘭雪堂」「敬雲齋」「桐華院」這等名諱,處處匠心獨到,風雅蘊藉,便是蕭湄都覺賞心悅目。
李芳蕤邊走邊招呼眾人,「莊子簡陋,大家莫要嫌棄,路上勞頓,大家先去花廳喝茶歇會兒,反正時辰還早——」
眾人笑著誇讚園景怡人,那當「簡陋」二字,待行至花廳之外,李芳蕤又問管事:「雙喜班的人如何了?」
管事道:「按照您和世子的吩咐,她們這兩日一直在準備,後頭校場中專門搭了高台,今日一早便在台上眼帘呢,花廳內已準備好了,您先與諸位客人們入花廳落座,小人命人去請玲瓏師父。」
李芳蕤應是,又與幾個侍婢一道為客人們上茶點。
待進了花廳,便見此處不止院中景致如畫,屋內擺設同樣十分考究,尤其陳列的金石書畫多為名品,簡清和椅子還未坐熱,便開始拉著杜子勉賞玩牆上掛畫。
秦纓用了幾口茶,也覺此處令人心曠神怡,因靠近棲鳳山,秋風一來,便帶來山野間的清冽芬芳,再聽著溪水活泉叮噹,鳥雀啾鳴,不論春夏秋冬,都能令人樂不思歸。
蕭湄和鄭嫣在花廳左右窗欞處看了看,蕭湄道:「芳蕤,你這莊子是哪位匠人造的?可真是處處都用了心思,你這窗格的花紋都要比別處花哨些許。」
李芳蕤笑,「這是我曾祖父那輩傳下來的,用的應該是當年的宮中匠人,這些年來一直養護的極好。」
李芳蕤說的曾祖,乃是明宗膝下第二子李玢,後加封宣親王,世襲兩代之後,降爵為世襲宣平郡王,封地筠州,一聽此言,一旁的鄭嫣道:「怪道如此精巧,這莊子在從前多半是皇家所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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