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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油燈搖搖晃晃,謝星闌的身影卻巋然不動,看得久了,謝堅眼底發酸,平日裡再如何油嘴滑舌,此刻卻找不出一字寬慰。
門外風雨如注,屋內卻落針可聞,就好似這風雨夜的雲滄江,江面上波濤怒涌,可在那江底深處,卻定是寂靜無聲的,一股子涼意從四肢百骸湧上謝星闌心頭,似乎下一刻便要迎來滅頂的窒息……
「咚咚咚——」
就在謝星闌胸口越來越悶之時,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平靜,他轉身看向門口,謝堅一愣之後也忙去開門,很快,謝堅驚訝道:「縣主?」
謝星闌立刻站起了身,他快步朝門口來,行止間胸口注入一團活氣,「生了何事?先進來說話。」
廊上冷雨斜打進來,秦纓便往門內走了兩步,她目光艱澀地看著謝星闌,卻並未立刻開口,謝星闌眼底生出兩分擔憂,「這是怎麼了?」
秦纓眸光幾動,最終下定決心一般得呼出口氣,「我有些疑惑難解,思來想去,就算有些唐突,但也沒有比問當事之人更清楚分明的了——」
謝星闌有些意外,等著她說下去,秦纓便正色道:「你晚間問付老闆之言,並非是為了今夜的觸礁,而是為了你父母當年的船難。」
秦纓語氣並非疑問,見他面上並無不快之後,徑直道:「我不知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古怪,你若願意,可能對我說說當年船難是何情形?」
第117章 關懷
謝堅瞪大眼睛, 又連忙看向謝星闌,生怕秦纓所問令自家公子不快,可下一刻他眉頭高抬了起來, 只見謝星闌面上閃過一絲意外,又微展眉尖, 通身沉鬱之氣半散,不僅未覺唐突,反生出幾分動容。
「關門——」
謝星闌看著秦纓, 話卻是對謝堅說的,謝堅反應過來, 忙將門合上。
淒風冷雨被擋門外, 謝星闌這才緩聲道:「問這個做什麼?」
秦纓肅然道:「你前日說早已忘記當年細枝末節, 可我想, 這樣大的事故,是不可能輕易釋懷的,這兩日在船上, 我與芳蕤還時常往船頭船尾看看景致,但你從未去過,而今夜你聽了船艙分隔的說法之後, 忽然有此一問, 我便知道你是想到了舊事。」
秦纓嘆了口氣,慎重道:「此事是你的私事, 亦不該觸你傷痛,但你適才那問, 似是覺得當年的船難有些古怪, 當年死難者眾多,若真有古怪, 便該盡責追究。」
頓了頓,秦纓又道:「你我相交數月,於情於理,我都該來問你,若有幫得上忙之處,我自無二話。」
秦纓說完,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眸,謹慎地看著謝星闌,謝星闌瞳底微幽,很快轉身示意不遠處的長榻,「坐下說。」
窗外風雨呼嘯,船身亦晃蕩不止,秦纓上前落座,謝星闌也坐到了榻幾之隔的另一側,見秦纓仍是怕惹他觸及傷心事的拘謹模樣,謝星闌便道:「我父母之事,多年來我極少對人提起,如今你願問,我亦願說與你聽,我知你好意。」
此言令秦纓心弦大松,她呼出口氣,滿眸真摯,謝星闌見她憂切都寫在臉上,便覺胸口窒悶煙消雲散,再沉痛的舊事,也易於啟口起來。
他眉眼微斂,語聲沉沉道:「當年的情形,我的確記憶模糊,事故發生後,我雖被救上來,卻昏睡了四五日才醒,我醒來時,父親與母親的遺體已被找到,那時我才知整船只有我一人活了下來,被找到的也只有二十三人,還有十二人沒於江水,連屍首也未尋見。」
謝星闌一字沉過一字,和著昏暗的油燈與淒淒風雨,直聽得秦纓心口發堵,她目光脈脈望著謝星闌,並未打斷他。
「事發時也是個雨夜,船已行入江州境內,距離我們下船的白溪渡只有一日路程,而出事之處雖有暗礁,水流卻並不湍急,沉船後是路過的貨船救了我,因撈到了江州謝氏的印信,船主人派人去江州報信,等我清醒時,已是族叔父帶我回謝氏的路上。」
謝星闌語聲沉晦無波,至此時,卻忽然添了三分肅殺,「他收到信的第二日便到了,自然也由他主持善後,先送父親母親的遺體回江州,又派人打撈其他船工和謝家僕從,打撈三日,仍失蹤之人不得已放棄。」
秦纓聽得專注,謝星闌此時看她一眼,「那時是貞元七年冬月初八,京城早已落雪,天氣比現在冷得多,而大周深秋至冬日皆少雨,江水不比如今洶湧。」
秦纓蹙眉,「那時你們乘坐的是什麼樣的客船?」
「與此船無甚區別,上下兩層客艙,另有裝貨的底倉,那一行搬了不少箱籠家具器物,因此父親包了整船,從南滄渡至白溪渡口,不趕時日,要走十天上下。」
謝星闌眉頭又皺起,「這些年我從未走過水路,當年再度入京亦是走陸路,因此並不知客船也有諸多講究,今夜聽了付老闆所言,只覺有些奇怪,若觸礁沉船,少說要有一半底倉進水,但即便如此,也並非無法補救,但那一夜,一切都來得太快了,我記得……還未聽到多少嘈雜,船身便沒入了水中——」
秦纓忍不住道:「那夜船觸礁了?事故前後可有何異樣?」
謝星闌斂眸搖頭,「我記不清,那一夜我睡得很早,睡前雖是雨夜,但船上並無異樣,父親與母親也尚在言談,之後在睡夢中醒來,便是船身傾倒被驚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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