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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纓輕嗤,「我讓小廝仔細描述老太爺的死狀,小廝說,老太爺當時躺在地上,腦袋朝著門口的方向,像是劇痛不止,想喚人求救,但假若一人發病,明知有救命藥在房內,他僅剩的一點力氣是會往門口爬,還是會去拿救命藥?」
不等謝正襄接言,謝星闌先道:「當夜謝文舜更衣準備歇下,卻不想兇手到了他房中,二人生出爭執,謝文舜病發倒地,他本能拿到救命之藥,可那藥卻被兇手奪走。」
謝星闌轉身往南踱步,仿佛在模仿兇手奪藥而走。
他又道:「當時兇手走到門口方向,因此地上的謝文舜朝兇手追去,等他咽氣後,兇手為了不引懷疑,不敢將藥品放回床邊,便將藥瓶放在了西窗下的案几上,但他驚慌失措之下,並未發現,如此反而會露了破綻。」
宋啟智語聲沉重道:「如此正合情理。」
他又看向秦纓,「縣主只憑此處斷定謝老太爺是為人所害?」
秦纓搖頭:「自然也不止如此,除了屍體和藥瓶的位置多有矛盾,我還在門閂上發現一處古怪,老太爺死後被大夫定為暴病而亡,房內一應物件並未移動,小廝也未做打掃,因此,門閂上一縷絲線被留了下來——」
秦纓從袖中掏出一方巾帕,巾帕打開,正是寸長的靛藍絲縷,那絲縷極細,像從何處勾扯下來,離得遠了,甚至看不清楚。
謝星闌眉眼微暗,「門不是從內閂上,而是兇手離開時從外落閂。」
秦纓點頭,將巾帕交給李芳蕤拿著,又從袖中掏出了一根絲帶,「那房中門閂結構簡易,適才我已試過,只需以絲帶在門內套住木栓,再將繩頭從閂扣中穿過,人出門之後,使勁一拉,便將木栓合上,此時人在門外,鬆開其中一個繩頭,便可將整段絲線扯出,如此叫外人看去,便像主人從屋內鎖門一般。」
秦纓邊說邊比劃,再呆笨之人,也看得明明白白。
謝正襄面上血色盡褪,但他哼道:「縣主是不是想說,是秀萍發現父親起了疑心,而後趁夜殺死了父親?可當天晚上我整夜與秀萍在一起,絕不可能是她害人,就算能證明父親之死有疑問,也不是你給秀萍潑髒水的理由!」
秦纓將絲帶一收,寒聲道:「我何時說兇手是林氏?」
謝正襄一愣,其他人亦目光殷切起來,秦纓深吸口氣道:「其實在我們祭拜死者的那天晚上,他就在向我們訴說冤屈——」
她身形一側,將目光落在了那落蓋的棺槨上,漆黑的棺材裡,正躺著死了五日的謝文舜,而秦纓說一個死人在訴說冤屈,莫名聽得眾人背脊發涼。
秦纓語聲沉若千鈞,「當夜他口吐黑血,雖引得我們注意,但我們不曾勘破他吐血的緣故,到了第三夜,他口中再次流血,也未令我們破解謎底,直到前兩日,我在查謝大小姐院子被人放火之時,指腹被竹刺刺傷。」
「當時那尖刺被我拔出,卻留了一截在指腹中,起初並無痛感,但我後來做什麼都要用手,硬是將那尖刺擠壓進了肉里,到了晚上,指腹疼痛不堪,還溢出個血點,後來,是嬤嬤找了針才幫我剔除——」
秦纓說的情形再日常不過,但與謝文舜之死有何干係,眾人卻還未聽懂,這時秦纓語聲一厲,「與竹刺刺入指腹一樣,謝文舜吐血的原因,正是因為他肚腹之中也有一枚尖刺,那尖刺起初並不厲害,可他死後,你們要給他更衣裝殮,將他抬來動去,於是那尖刺刺入他食道喉管,刺破他臟腑,令腑內出血,這才令他死亡不到十二個時辰,唇角便有黑血溢出,這並非因為屍體腐敗而生,而是因內創出血。」
一股子涼意爬上了眾人背脊,連謝星闌也眼瞳一顫,「所以,你來時才說證據在謝文舜肚腑之中,那是何物?」
秦纓語聲一定,「是玉碎。」
謝星闌仍是不解,「玉碎?」
秦纓目光掃向棺槨,「謝文舜的確是病發而亡,但有人奪走他救命之藥,那奪走他手中之藥的,便是殺人兇手,而那玉碎本是留在現場的鐵證,卻無端消失了。」
秦纓微微眯眸,「我思前想後,都想不通這其中緣故,謝文舜身上並無外傷,連淤青擦傷都極少,不像是兇手強迫他吞下證據,唯一的解釋,便是他自己將那證物吞了下去,因為他就算自己死了,也得護住那兇手,那人不僅是他至親血脈,還是整個謝府的希望,若那人毀了,他不僅失去至親,整個謝府都重振無望!」
道出死者此念,秦纓深深一嘆,又肅然道:「這天下間,能讓他如此寬容回護的,除了獨子謝正襄之外,那便只有兩人,一個是他的長孫,一個是他的次孫,而他的次孫年僅五歲,自不可能殺人,那便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秦纓語聲驟寒,「謝星麒,你可承認?」
午時已至,秋陽熾熱,但這十多丈見方的靈院內,謝氏宗親與賓客們都不寒而慄,眾人不可置信的看向謝星麒,皆是驚疑萬分。
謝正襄再次愣住,「你說麒兒?這怎麼可能!」
林氏呆了呆,忙出聲道:「不……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
岳齊聲本八風不動站著,聽聞此言,波瀾不興的神色終於有了裂縫,他落在身側的拳頭緊攥,想說些什麼,卻又立刻抿緊了唇角。
謝星闌劍眉微蹙,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後,忽然對謝詠招了招手,待謝詠走至跟前,只見他側頭吩咐了兩句,謝詠立刻轉身出了院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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