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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步行往經室,剛走到中庭,便在窗欞上看到秦璋的側影,秦璋手中捧著一支玉簪,正是義川長公主的遺物,她放輕步伐,走到門口才輕輕敲了敲門扇。
秦璋回神,「纓纓回來了。」
他手中玉簪通透流光,因常被秦璋拿著摩挲,簪體更顯潤澤,見她回來,秦璋打起精神,「去祠堂——」
祠堂設在侯府西側,父女二人一路行來,金黃的梧桐葉鋪了滿路。
秦璋一邊走一邊道:「你母親幼時在宮中住的殿閣便有梧桐樹,後來嫁入侯府,這後園中本來多是各樣花木,我便叫人將花木掘走,改種了梧桐,已經二十年了,這些梧桐樹已經參天,但你母親卻看不到了。」
秦璋語氣沉重,透著滿滿的哀思,秦纓不知如何安慰,便傾身撿了一片金黃的樹葉拿在手中。
秦璋又道:「你母親病故之前,我們正好過了最後一個中秋,那時你還在襁褓之中,你母親故去之時,你雖毫不知事,卻一直在哭,幾個嬤嬤如何都哄不好你,唯獨爹爹將你抱著你才能安穩入睡,那時爹爹照顧你,但也是你撐著爹爹。」
秦纓心頭酸澀,「母親在天之靈知曉爹爹情深,必定十分安慰。」
秦璋似乎想到了義川長公主重病難治的情形,沉沉搖了搖頭,「情深無用啊。」
到了祠堂,祭文與祭品早已準備妥當,秦纓跪下,上香磕頭,一絲不苟地將額頭貼至蒲團上,上完了香便燒祭文,秦璋默默無聲地將一張張寫滿筆墨的紙張放入火盆。
他瞳底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沉,甚至連火舌燎到衣袖都未發覺,還是秦纓輕喚了一聲「爹爹」才令他警醒,又是一個中秋團圓之夜,秦璋形單影隻,放縱自己沉湎在前塵往事之中。
燒完了祭文,秦璋輕聲道:「纓纓自去吧,讓爹爹和你母親待一會兒。」
秦纓心中動容,出了祠堂,又在門外陪站了片刻,等到夜幕四垂之時,才與白鴛打著燈籠回了清梧院。
清梧院同樣因梧桐得名,院子裡雖布置的十分雅致,但西北角上同樣種著兩顆合抱高樹,秦纓走到梧桐樹下抬眸去看,忽然想起梧桐樹上棲鳳凰的傳說來。
百鳥不敢在梧桐之上棲息,唯獨對彼此堅貞的鳳凰敢在此避難,此樹雖不比其他花樹芬芳秀麗,卻象徵著忠貞不渝,很合秦璋對亡妻的深情。
白鴛也輕聲道:「中秋本是團圓之節,但每年咱們府上都不吃團圓飯,連過年也是,侯爺這些年清修自苦,也是為了追憶長公主,有時候連奴婢都看的十分心疼,聽說當年陛下還曾勸侯爺續弦,卻被侯爺嗆了回去。」
秦纓嘆道:「爹爹只怕很是自怨。」
白鴛也跟著點頭,「聽府里的老人說,當年生瘟疫之時,侯爺便是衣不解帶地照看長公主,是拼了性命也要將長公主救回來的,底下人拉也拉不住,都怕侯爺自己也染了病,但沒想到最終侯爺安好無恙,長公主卻未救回來。」
秦纓忍不住道:「可知是何種疫病?」
白鴛面色緊張道:「好像是叫疙瘩瘟。」
秦纓蹙眉,白鴛道:「那病來的十分迅猛,得了病的人會高熱,會胸腹腫痛、上吐下瀉,嚴重之時還會嘔血,連肌膚也會長血塊,當年和叛軍打仗,死了不少人,死的人多了便生了疫病,最開始是豐州以南一個叫紅月洲的地方,後來隨著戰火傳到了豐州去,豐州是皇家宗室所在,還有文武百官及妻兒老小,因此當時全城戒嚴,但凡得了病的都被關在各自家中,誰也不許亂走。」
白鴛悲嘆道:「當時御醫不多,藥材也少,貴族尚且救不過來,就更別說尋常百姓了,有的人命硬活了下來,有的人無法施救,便眼睜睜拖死了,長公主和小世子雖有人醫治,但因為病來得太過迅猛,到底沒救回來。」
秦纓忖度著白鴛所言,忍不住問:「當時我們府上染病的人可多?」
白鴛遲疑搖頭,「這便不知了。」
秦纓秀眉微蹙,若只聽白鴛所言,這害人的瘟疫有些像鼠疫,但若是鼠疫,當初侯府內應該不止義川長公主與小世子秦珂染上才對,尤其貼身照顧的秦璋,更難以避免。
秦璋的痴情令秦纓慨嘆,她一時想多了解這位過世十七年的母親,好替原身當做親生母親一般追祭,她離開清梧院,徑直到了前院找秦廣。
秦廣看她獨自出來,便道:「侯爺可是還在祠堂?」
秦纓應是,秦廣嘆了口氣,「老奴猜到了。」
秦纓請秦廣落座,這才問道:「您是跟著爹爹多年的老人了,能否給我講講當年母親和兄長如何病故的?或者多講講母親的舊事也好。」
秦廣先有些意外,繼而遲疑道:「縣主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秦纓眉眼沉暗道:「母親病故之時我還不知事,這些年也未好好探問舊事,今日見爹爹緬懷母親,便想來問問您,若是問爹爹,只怕令他傷懷。」
秦廣卻道:「縣主不知道是好的,縣主若是知道,只怕晚上要做噩夢,並且侯爺已經夠苦了,他也不喜歡旁人提起長公主和小世子病亡之事,尤其是您,您還是莫要問了,您問了,老奴若瞞著侯爺也不妥,若告訴侯爺,侯爺還要牽掛您。」
秦纓欲言又止,但見秦廣面色也十分嚴峻,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秦廣卻十分欣慰,「縣主有這份心,便是對侯爺最大的安慰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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