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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帝眯了迷眸子,「你此番辦事倒是妥當了不少,若按你三月彈劾崔家的勁頭,今日便應該將此事寫在奏摺公文之上,最好鬧得朝野震動才行。」
謝星闌告罪道:「三月之事關乎軍中,微臣這才性急了。」
貞元帝目光落在那摺子上,也有些著惱,「這忠遠伯府雖與德妃是一個崔家,卻是如此不成器,竟還想用外孫混淆視聽,禮教二字真是被他們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默然一瞬,他又話鋒微轉,「不過這種上不得台面之事,的確不宜大肆宣揚,免得殃及無辜,你龍翊衛定你的人命案子,伯府的事,朕派人去提點提點便是。」
謝星闌應是,再無多餘話,貞元帝打量他兩眼忍不住道:「你這半年是性子大變,從前朕還覺得你頗有你父親之風,如今瞧著你卻失了心氣,怎麼,朕封了段柘和鄭欽,便令你再無鬥志?」
「微臣不敢。」謝星闌滿臉惶恐,「金吾衛內眾人本就各司其職,微臣心知不比他們二位有功,自不敢攀比,但微臣效忠陛下與朝廷之心不改,請陛下明鑑。」
貞元帝輕嘆了口氣,「罷了,至少這宗案子,你未曾讓朕失望,星闌,你年紀尚輕,往後多得是機緣,你父親當年位列金吾衛上將軍,你可不能失了他的風骨。」
謝星闌眼眸斂的更深,「是,微臣謹遵陛下教誨。」
窗外夜色已至,貞元帝擺了擺手,「時辰不早,退下吧,等定案了再來。」
謝星闌恭敬地行禮退下,殿門開了又合,貞元帝目光看過去,輕喃道:「能用性命來換功名之人,如今怎被折了魂兒一般?」
黃萬福道:「謝家在朝中名聲本就不好,他又常是四面受敵的處境,只怕心志早被磨沒了,不過眼下陛下看重段氏,也不是非要謝星闌為您效力的。」
貞元帝冷哼道:「只憑段氏一家如何能斗得過鄭氏?何況你沒見過外面訓狗嗎?一群狗搶一塊鮮肉才有意思,否則時間長了,爪牙都不夠尖利了。」
黃萬福吶吶應是,貞元帝收回目光,又掃到奏摺的時,眼底嫌惡難擋,「世家,這些世家啊,真是沒有一個乾淨的……」
……
謝星闌快馬歸府,進門第一件事便是問謝詠,「謝堅那邊有消息了嗎?」
謝詠道:「沒有消息送回來,如今案子初定,縣主那邊還會傳消息回來嗎?您又為何要讓謝堅在那邊守一整夜?」
謝星闌沒有答話,快步往書房院去,沒走幾步,他又看向黑漆漆的府邸東側,「母親這兩日可安好?」
謝詠應是,「您放心,什麼動靜也沒有。」
謝星闌點了點頭,待回書房,又沒忍住地將抽屜打開,從最上抽出一封文冊,仔細地看了起來,從頭到尾細細看完,謝星闌合上文冊揉了揉眉心。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快子時了吧。」
謝詠應是,謝星闌指尖輕敲桌案,「噠噠」聲中,他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不出片刻,他索性站起了身來,「備馬——」
謝詠愕然,「您要去何處?」
「臨川侯府」四字即將脫口而出,但謝星闌又忽地止住了話頭,他表情難看地坐回去,像在奮力克制,「罷了,去安歇吧,謝堅那邊有消息了立刻來報。」
謝詠摸不著頭腦,也不敢真去歇著,告退後守在了屋外。
謝星闌心弦蹦的極緊,但按照往日經驗,他越是著急,事情便越不會按照他想要的方向發展,七月十七已經到了,別的也就罷了,這一日他絕不能出錯。
他心底躁動難安,不由看向了西南角的佛龕,他並無遲疑地走過去,點燃一炷佛香拜了三拜,見佛龕旁放著一本《金剛經》,他沉吟片刻,拿著經書回到案前,又選了一支細狼毫,表情肅然地抄起了經文。
佛偈無聲,但筆墨之間,謝星闌的心終於靜了下來。
丑時末,謝星闌才去歇下。
他做了個極長的夢,夢裡的他又過了一遍坎坷起伏的前世,出身江州謝氏,幼年英才,天資絕艷,但八歲父母離世,處境一落千丈,江州族中備受冷眼,父母遺產也被搶奪殆盡,絕望之際,謝正則收他為養子。
可十二歲養父暴亡,十五歲進金吾衛,十七歲升郎將,十八歲升中郎將,至二十歲,因救駕有功升任欽察使,二十三歲,升任右金吾衛將軍,二十六歲,升任金吾衛上將軍,短短兩年之後,貞元帝要賜謝氏侯爵——
但爵位封號尚未擬定,貞元帝重病不起,貞元二十八年正月十五夜,李琨與李玥同時發動宮變,但最終李琨一脈慘敗,而貞元帝的詔書早已寫好,竟是要立李玥為儲,李玥從此名正言順的成為儲君,而他的一生,也定格在那個悽慘的雪夜。
謝星闌又一身冷汗醒了過來,他轉身看窗外,見窗欞上一片蔚藍晨曦,驚得他立刻掀帳而起,拉開門便喝問:「侯府那邊如何?」
謝詠在外候著,連忙道:「還沒有消息。」
謝星闌大鬆一口氣,「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時辰不早,謝星闌去浴房沖了一回涼水,更衣之後立刻備馬前往臨川侯府,等他們一行人馬到侯府之外時,天色才剛剛見亮。
謝堅看到他來了大為驚訝,「公子,這才卯時過半,縣主只怕還未起身,您怎來得這樣早?」
謝星闌眉眼鋒銳,「無礙,等等便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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