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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衣時念著,沐浴時記著,躺在榻上閉眸,腦海中音律又起,還有謝星闌揮之不去的影子,秦纓久違難眠,輾轉許久,才沉入夢鄉之中。
翌日臘月二十四,白鴛見前來送飯食的護衛仍不苟言笑,便知秦璋尚未消氣,她唉聲嘆氣地回屋,「縣主,還有六日便要過年了,若是往歲,咱們都開始灑掃除塵,掛燈籠,帖窗花,裁新衣,就等著過年了,您和侯爺還要入宮給太后娘娘與陛下請安,三十那夜宮中還有大宴,還有熱熱鬧鬧的慶典,陛下還要給咱們府上賞賜呢……」
秦纓失笑搖頭,「今歲雪災,只怕沒什麼慶典,至於過年,短短六日,若爹爹還是不快,那我們便在院子裡過年好了,到時候多放幾盞天燈。」
面上不動聲色,秦纓心底卻日漸沉重,秦璋與秦廣那夜所說言猶在耳,而隨著時間流逝,秦纓幾乎可以肯定,能讓秦璋如此忌憚,期間內情必定頗為可怖,但他二人言辭皆是含糊,秦纓也似眼前籠著迷霧般分辨不清。
這時白鴛癟嘴,「只剩下不到十盞了,只怕都不夠給謝大人放呢,更何況,奴婢還想去逛燈市呢,西市的燈市直到上元節,也不知咱們能不能看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秦纓朝外看了一眼,見天穹陰沉,寒風中夾雜著雪粒,她搖了搖頭,謝星闌已知曉她無礙,又怎會接著來呢?
秦纓未將此言放在心上,等到晚間,見外頭絮雪紛紛,便與白鴛在屋內圍爐煮茶,煮著煮著,一道古樸清音幽幽響了起來。
白鴛驚喜道:「縣主,真的來了——」
秦纓愣了愣,披上斗篷出門,站在檐下觀雪聽曲,但只片刻,她眉頭擰了起來,她倒是好雅興,但這樣大的風雪,吹塤之人如何受得住?
不等一曲吹完,她命白鴛拿天燈來。
燈紙雪白,尚無一字,秦纓一番塗塗畫畫,借著冷風將天燈放了起來,風雪瀟瀟,天燈顫顫巍巍浮升,看得秦纓好一陣懸心,半晌,終是攀上了中天。
這時一曲終了,她想著,謝星闌能看見,總要走了吧,卻未料,此念尚未落定,塤音又響了起來,又換成了那夜令她安神靜心的無名之曲。
秦纓愣了愣,心窩微酸,又惱道:「這人莫不是以為自己鋼筋鐵骨?」
白鴛在旁嘿嘿道:「怕是捨不得走。」
秦纓看她一眼,無奈道:「這是什麼苦肉計不成?」
白鴛眼珠兒轉了轉,「是呀,謝大人不嫌冷,咱們還嫌冷呢,凍壞了縣主可怎麼好,不然咱們進屋子裡去,儘管讓謝大人愛吹多久便多久吧。」
秦纓輕嘶,「好你個鬼靈精——」
白鴛笑意更甚,塞給她一個暖爐,自己抱著臂膀瑟瑟然道:「那您不進去……奴婢可進去了?這曲子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奴婢可不敢多聽。」
秦纓哭笑不得,「進去暖著吧。」
白鴛是怕凍,卻更覺自己多餘聽這曲子,她進門後趴在窗戶上,只見秦纓抱著暖爐,在檐下緩緩踱步起來,那模樣像在聽曲,又像在沉思什麼,眉頭皺了又松,唇角彎了又沉,像是歡喜,又像有些隱憂,不多時又看向高牆,像要透過夜色,看清楚那吹曲子的人。
一炷香的時辰之後,短促的樂聲響了起來。
秦纓搖了搖頭,這才進了屋子。
白鴛倒了熱茶迎上來,「縣主剛才在想什麼?」
秦纓褪下斗篷在榻幾邊落座,捧著茶盞緩聲道:「在想謝星闌到底是怎樣的人。」
白鴛眨了眨眼,「您不是說您是最了解謝大人的嗎?」
秦纓點了點頭,有些出神地看向窗外,「我是最了解他,但我也從不知他還有如此一面,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了這第二次夜曲,至二十五晚間,再聽見塤音響起之時,白鴛都不驚訝了,只看著秦纓笑,秦纓推開窗欞看天色,心道幸而雪變小了。
府內人聽曲,府外窄巷裡,謝堅頂著疏落雪粒,凍得跳下馬背直跺腳。
連著來三日,至少逗留兩炷香的功夫,任是血氣方剛,也受不住這冰天雪地的冷,謝堅看了一眼馬背上吹塤之人,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哎,他家公子竟也有今天。
等府內天燈升起來時,謝星闌調轉馬頭離去,謝堅催馬跟上,「公子呀,如今見不著人,咱們就只吹吹曲子便夠了?阿嚏——」
謝堅揉了揉鼻尖,「萬一縣主不知您的意思,您豈非白費功夫?」
謝星闌無奈看他一眼,搖頭加快了馬速。
他差事在身,近幾日,只有入夜後有這半刻功夫,待回了將軍府,便見謝詠正候著。
「公子,睦州來了消息——」
謝星闌邊走邊道:「怎麼說?」
謝詠面色嚴峻道:「我們的人回睦州找了數日,他妻子娘家去看了,與他有交情的友人親族也暗訪了,沒有半點兒他回老家的跡象,如今都快過年了,他便是逃去別處躲避,也該回去過年了。」
謝星闌劍眉緊擰,回書房道:「留兩人在睦州盯著,其他人手可撤回來了。」
謝詠應是,又請罪道:「是屬下辦事不力,請公子責罰。」
謝星闌未接話,沉吟片刻後,忽然道:「有一種可能,此前我們都未想到——」
謝詠和謝堅皆是面色微變,謝星闌道:「或許,他不僅沒有逃走,還自己來了京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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