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頁
秦纓眼瞳一瞪,不敢置信。
身後白鴛拿著斗篷跟出來,為她披上後道:「縣主,好熟悉,像是那天晚上謝大人給您吹過的,奴婢沒聽錯吧,難道說——」
秦纓一顆心難以抑制地狂跳起來,她辨著聲音來處,直往西面院角的兩顆梧桐樹走去,直走到牆根下,那樂聲仍是縈繞未絕。
白鴛也跟上來,「縣主,聽這聲音,像是從府外傳來的,咱們這院子外是木槿林和府內存放舊家具器物的庫房,有好遠呢。」
寒風凜冽,又隔了花林房屋,本就蒼涼醇厚的塤音愈發婉轉低沉,秦纓要屏息豎耳,才不會錯過每一聲曲律。她靜聽半晌,只覺比起那夜的流麗迭盪,今夜的曲韻纏綿哀婉,幽咽如訴,似添了道不盡的愁緒與擔憂。
秦纓心腔砰動無序,又似湧入熱泉,連面頰都暖燙起來,她怔怔道:「這麼冷的天,他這是猜到我被禁足了……」
白鴛雙眼發亮,興沖沖道:「縣主,不然咱們喊人過來吧,然後去求求侯爺放咱們出去……」
秦纓回過神來,抿唇搖頭,「不必,爹爹還未想通,叫他知道這些,反要節外生枝。」
她又抬眸,看向高牆外,「他吹完一曲便會走了。」
院子裡霜雪皚皚,白鴛嘆了口氣,怕秦纓凍壞,又小跑回屋內拿了個暖手爐出來塞給她,主僕二人站在梧桐樹下,秦纓沉浸在繾綣的曲調之中,仿佛能想到此刻的謝星闌是何種神情,直等到一曲終了,她才緩緩吁出口氣。
白鴛道:「謝大人真是有心了,只怕是急壞了才會如此。」
秦纓目光複雜,又往高牆後看了看,離得這樣遠,樂音一斷,便是半點動靜也聽不見,她看了看天色,心道謝星闌多半要走了。
她默了默道:「聽完了,快回屋去。」
白鴛應好,但秦纓剛轉身,那古樸的樂音竟又響了起來——
還是那首曲子,淒清婉轉,又纏綿動人,絲絲縷縷的樂音,似網一般將秦纓籠住,她心腔緊縮,卻只能盯著眼前灰白的院牆。
白鴛道:「謝大人是想等您回應什麼?他定擔心您這幾日好不好。」
秦纓握著暖爐的指節微緊,白鴛苦哈哈道:「但咱們怎麼回應呢?除非架個梯子探出牆頭放聲喊,否則說什麼也聽不著啊,還會驚動其他人。」
絲絲縷縷的曲音不絕,秦纓想了想道:「他大抵是有作陪的心思……」
白鴛咋舌,「作陪?這樣凍人的天,謝大人不冷嗎?」
臘月寒天,自是冷的,秦纓心腔揪緊一瞬,忽然,她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問道:「前次為永寧做的天燈可還有些?」
白鴛忙道:「有的有的,有未作畫的!」
秦纓眼瞳微亮,「把天燈拿來——」
……
侯府西面的宅巷裡,謝堅聽不懂曲,在一旁百無聊奈踢著雪塊兒玩,等曲子吹完第三遍,謝堅沒忍住輕咳了一聲,他試探道:「公子,咱們要吹到何時?」
謝星闌握著玉塤未語,目光越過牆頭,面色晦暗不明。
謝堅便抓了抓腦袋道:「其實……小人只是粗略估計了縣主住的方位,並不十分確定那便是她的院子,有一種可能,您在此吹,她或許聽不見。」
謝星闌劍眉皺了皺,可很快,他道:「不,她聽得見。」
謝堅一時迷惑,還要再說,卻見謝星闌直直盯著天穹看,他順著謝星闌目光看去,登時一愣,「這是——」
夜色已深,潑墨般的夜空中,正有一盞天燈冉冉升起,雖離得遠,但謝星闌依稀看清了天燈上的畫樣,十分確信道:「是她放的。」
謝堅眨了眨眼,仔細一看,哭笑不得道:「那上面畫的,不會是公子您吧?縣主這畫工屬實是……簡明利落!」
天燈二尺來高,雪白的燈紙上,用極簡單的墨線畫了一圈小人,空心圓是為腦袋,身子與四肢只一筆濃重墨線,但幾個小人皆是雙臂合抬之姿,正是吹塤的姿勢。
謝星闌長這樣大,還未見過這等畫法,他眼底生出幾分明快笑意,又溫聲道:「看來她未受什麼苦……」
謝堅也鬆了口氣,咧嘴道:「早說了臨川侯最疼愛縣主,如今不許她見客,只怕是二人有何不快,尚未達成共識。」
謝星闌點頭,「如此便好。」
時辰已經不早,他雖未覺得寒凍,卻不想秦纓在外逗留,他又抬臂,吹了幾聲短促曲調,再將韁繩一緊,調轉馬頭離去。
清梧院內,秦纓看著天燈緩緩升空,沒多時,便聽見了那幾聲短樂,她鬆了口氣,望著天燈道:「這下是真會走了。」
白鴛眨了眨眼,又側耳聽了片刻,果然再無曲聲,她滿眼驚嘆道:「您與謝大人可真是心有靈犀了……」
秦纓先露出絲笑,意識到什麼,又倏地抿唇,目光一轉,看向她手中適才練筆的畫稿,一邊拿過手一邊進屋道:「如何,我作畫也算形神兼備吧?」
白鴛無可奈何地跟上,「您可別自誇了,您的畫工要是有謝大人十之有一便好了!」
已禁足三日,秦纓再會自得其樂,也不甚適應這偷閒的日子,更何況,心底還壓著與秦璋的爭執。
可今夜謝星闌來了,又為她吹了曲子,秦纓憋悶幾日的心腔,登時豐盈鮮活起來,縱然未見面,但那首塤曲在她心底留下的餘韻卻比見過面還要厲害。<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