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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璋眉頭擰起,「有人買了他的船工官文,然後冒充他上了船?」
秦纓點頭,「當年船難之後,他死裡逃生,重病數日,許多細節都忘記了,當年雖有懷疑,但那時他族叔已幫著調查過一次,後來回京之後,他處境不佳,又未發現疑點,便也擱置了此事,直到行船南下了一回,方才舊事重查。」
秦璋狹眸,「那這個船工,真是杜子勉所殺?」
秦纓謹慎道:「應該不是杜子勉,是杜巍身邊的趙燮。」
「是趙燮!」秦璋面色凝重起來,「若是趙燮,那自然是杜巍的意思,杜巍掌兵多年,沒道理和這麼個小角色有何仇怨,如此一來,實在不能不叫人懷疑。」
秦纓又道:「不僅如此,當年謝大人辭官之後,也就是貞元七年九月初,杜巍曾受詔回京過,如此的巧合,便更讓人懷疑杜巍。」
秦璋頓時直起身子,「受詔回京?那便是說……昨日早朝,陛下是何反應?」
秦纓將謝星闌告訴他的複述一遍,秦璋定了定神道:「沒有追問,只讓謝星闌儘管查……這並不代表陛下不知內情,當著百官的面,他也只能如此。」
秦纓沉沉應是,秦璋看了看她,目光唏噓道:「你母親兄長的事未明,怎麼謝星闌至親之死,也可能與陛下有關?」
說至此,秦璋嘆道:「你上次問的昭文館,倒確是與謝正瑜有關的,他前幾年為陛下畫的御像都保存在昭文館中,但好端端的,總不能是為了御像放火吧?」
秦璋只是一番感嘆,但此言落在秦纓心底,卻令她心弦一緊,「有時候看起來最無可能之事,反而就是事實,倘若硬要把昭文館起火,與謝家被滅門聯繫起來,那唯一的牽連之處,便只有謝星闌父親會作畫之事,但若是御像有古怪,又怪在何處?」
秦纓眉頭緊擰起來,秦璋納罕道:「能有何古怪?無外乎是陛下大病一場後,神容生了些變化,不願再做御像了,我若未記錯,貞元四年後,陛下似乎沒叫人畫過御像,但他看重謝正瑜並未變,還時不時令謝正瑜作別的畫,也是獨一份的寵信。」
秦纓疑惑道:「神容生了變化?」
秦璋點了點頭,「陛下登基三年,養尊處優,此前身形本有些微發福,可在豐州病了三五月後,人瘦得脫了像,當年你母親去見陛下,回來便說陛下瘦得皮包骨頭,待我冬月見到陛下之時,也覺的陛下瘦得眼眶都凹陷了,也不如從前氣勢逼人,眉眼間,也就還存著六七分舊日模樣,重病之人多會如此,也沒什麼好質疑的,何況刺史府有太后主持大局,後來回了京城,御膳房好好為他進補了幾年,便與如今一樣,又不怒自威起來了。」
秦纓想了想,也覺有理,這時秦璋又道:「許是謝家全家被害還有別的內情,但定北侯府剛好受詔回京,也的確太可疑……若是陛下之意,定北侯府倒是說得通了,那陛下又是為何會對謝氏下如此死手?」
她看向秦纓,「謝星闌打算如何應對?」
秦纓道:「他如今差事加身,定北侯府那幾個也還未認罪,他便想先將人羈押著,看看定北侯和陛下的反應,也先把手頭上的差事了結。」
秦璋表示贊同,「這等大事,自不能急於求成,與咱們一樣,走一步看一步。」
說著他面上閃過憐憫,「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
夜深人靜,金吾衛地牢之中,謝星闌終於提審趙燮。
趙燮年過四十,跟著杜巍征戰沙場多年,通身肅殺冷硬,這樣一個人,便是將刑架上的器物通通過一遍,謝星闌也相信他仍不會據實相告。
謝星闌並不多言,只將雲竹二人證供拿給趙燮看,趙燮翻了翻證詞,表情仍是冷漠。
謝星闌道:「你們用的好手段,以為將侯波凍死再拋屍至城外,便可將他隱匿在城外諸多死者之中,但你們大概沒想到,自己凍死,與被脅迫凍死,是不同的,臘月二十五夜裡,大雪下了兩日,雪雖變小了,卻仍是極冷之時,侯波在你們手中多久斷氣的?半個時辰?還是兩炷香的功夫?燒毀衣物之時,可想過他還藏了個玉扳指?」
趙燮唇角微抿著,肅然地盯著謝星闌,仿佛也在打量他的眉眼。
謝星闌又在桌案上放了一物,「這是在你們那灰堆之中找出來的東西,是還未被燒化的金珠,侯波此人貪財,身上飾物不是金便是玉,這樣的金珠,與他護身符香囊之上的金珠一模一樣,或許是腰帶上的,也或許是其他香囊上的。」
趙燮微微狹眸,「這樣的鼠輩,死不足惜。」
謝星闌輕嗤一聲,「趙將軍保家衛國,殺敵悍勇,殺大周自己人時,也毫不含糊,可是定北侯讓你這樣做的?」
趙燮定聲道:「這等小事,與侯爺無關。」
謝星闌緩緩點頭,「你是定北侯最親信之人,自然是萬事都經由你之手,萬萬扯不到他身上去,那你以為,如今這般局面,他是會救你?還是會捨棄你?他們府上的丹書鐵券,可會為了你用?」
趙燮古銅色的面上毫無波瀾,「丹書鐵券是老侯爺用性命得來的,在下一介武夫,很是不配,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若證據十足,定罪便是。」
謝星闌淡笑了一下,「不急。」
他不再說話,只淡淡打量著趙燮,角落裡的油燈燈花「噼啪」作響,足足沉默了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謝星闌才道:「帶他回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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