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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裡,秦纓面沉如水,她記得很清楚,薛銘後來與崔慕之分道揚鑣,待立儲之時,他也支持鄭皇后一脈,但貞元帝最終選擇了崔德妃所出的五皇子,等五皇子登基之後,薛氏一族的下場頗為悽慘。
秦纓心跳的飛快,薛銘絕不該這樣早死,定是因為她昨夜救了陸柔嘉,因此劇情發生了變化。
「縣主,您的手怎麼這樣涼?」
白鴛握著秦纓放在膝頭的手,滿目擔憂,秦纓卻有苦難言,劇情是可以改變的,但也會因此改變其他人的命運,若薛銘本是無辜,那豈非是她害死了薛銘?
秦纓搖了搖頭,「沒事。」
白鴛無奈道:「您定是被嚇著了,您從前膽子就小,如今崔姑娘死了,薛公子也死了,這叫什麼事呀,您當真還查嗎?」
秦纓語聲艱澀,「還是要查的,翊衛說薛銘是自殺,無論如何,要先看看薛銘是否真的是自殺。」
白鴛輕聲道:「若是自殺,那是為何呢?難道崔姑娘是他害得?」
秦纓無法回答,昨夜眾多人證之中,薛銘說謊的嫌疑最大,他極有可能是與崔婉相約之人,可就算崔婉真是他所害,他會因恐懼內疚而自殺謝罪嗎?
秦纓掀開車簾,馬車穿街過巷,景致已漸漸荒涼,民居也低矮起來,京城中信道之人不少,道觀也極多,青羊觀位置偏僻,從前也只受城西的百姓供奉,後來出了褻瀆仙神之事,百姓們自然轉去別處供奉。
再轉過一道巷口,蕭瑟荒蕪的青羊觀映入了眼帘,此時觀門緊閉,外頭站著十多個灰衣家僕,周圍的百姓探頭探腦議論,顯然已知道裡頭死了人。
謝星闌在觀門外下馬,薛府的家僕見他官服便知是龍翊衛頭領,忙去內通稟,沒多時,裡頭出來一個華服加身的中年男子。
「在下薛肅清,見過謝欽使。」
薛銘父親早逝,如今家中做主的是國子監祭酒薛獻知,這位薛肅清,乃是薛銘的二叔,謝星闌知道他,「薛銘出事了,我們特來查看,屍體可在內?」
薛肅清應在,卻又道:「龍翊衛只查命案,家侄的意外,便不勞煩謝欽使操心了。」
謝星闌眉頭微皺,「意外?」
薛肅清頷首,「不錯,昨天崔家姑娘出事之後,銘兒回府,有些心神不寧,於是想來道觀祭拜祭拜,可沒想到這青羊觀如今無人維護,房梁都已腐朽,銘兒被垮塌的房梁砸死在地,今天早上才被發現,雖是慘劇,但薛府不想伸張,謝欽使請回吧。」
謝星闌當即冷冷一笑,「薛二爺此言,便是將人當傻子了,青羊觀距離薛府不算近,且你們從前就在此地供奉,不會不知道此處出過爛事,薛銘是腦子不好,才會深夜來此祭拜?」
薛家剛死了人,薛肅清正悲痛,謝星闌說話卻頗不留情面,他也臉色一黑,「死的是我薛家之人,我們要不要官府管是我們自己的事,龍翊衛難道還能逼著我們報官不成?」
謝星闌輕嗤一聲,「你不報官,那便將給你們報信的道士叫出來,有什麼話,我問他便是。」
薛肅清咬牙道:「那道士歸家去了。」
謝星闌耐性盡失,目光刀鋒一般看向門內,「龍翊衛奉旨查案,薛二爺若非要如此,那我也只能不留餘地了,來人——」
謝堅領人上前,輕而易舉將文質彬彬的薛肅清架了住,薛家家僕見狀要動手,龍翊衛卻拔刀相向,家僕手無寸鐵,再不敢輕舉妄動。
「謝星闌,你欺人太甚——」
薛肅清漲紅了臉,他論年紀是謝星闌的長輩,可謝星闌卻全不把他放在眼底,他喝道:「薛氏一門清正文臣,豈容你折辱?你如此橫行霸道,我父親必定告到陛下跟前!」
謝星闌桀然道:「那你們記得說清楚薛銘是如何死得,免得龍翊衛多費口舌。」
他抬步上前,薛肅清眼睜睜地看著他推門而入。
秦纓在後面看得有些唏噓,薛家世家貴胄,擺明了想讓事情私了,也只有謝星闌這般以暴壓權才能見到薛銘的屍首。
她快步跟進去,剛一進門,薛肅清的謊言不攻自破。
青羊觀院內雜草叢生,主殿門窗也破損朽壞,可正殿房梁遠遠不到坍塌的地步,而薛銘的屍體躺在前殿正中,已被蓋上了白布,那個報信的小道士,驚惶未定地縮在門口。
謝星闌快步入殿,掀開白布一看,死者果然是薛銘。
薛銘雙眸緊閉,容色灰白,一動不動地躺在跪拜天王像的蒲團邊上,他雙手微蜷著放在身側,一把沾著血漬的匕首擺在他右手邊,而他左手手腕上,則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色傷口,那傷口上結滿了血痂,且不止一道傷痕,幾乎每一道都深可見骨,赤紅的血色從他手腕之下氤氳成一汪血湖,他左側衣擺和腰腹之上,皆被血色侵染。
任是誰看了這場景,都覺得他是割腕自殺。
但秦纓蹲下仔細地看了看,斷然道:「這絕不是自殺。」
謝星闌也道:「他對自己下不了這樣的手。」
秦纓應是,「割腕自殺十分痛苦,一般人一刀割下去,甚至連血管都割不斷,能再割第二刀的,那是有必死之心的人。並且,他手腕的割痕,靠著大拇指方向淺,小拇指方向深,這更不可能,人自戕時,因難以忍受劇痛,先下刀的地方往往傷口最深,之後會越來越淺才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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