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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悠長, 小太監在前快步而行, 謝星闌與謝堅跟在後。
謝堅邊走邊輕聲道:「公子,您猜適才白鴛對小人說了什麼?」
謝星闌未回頭, 只挑起眉梢,謝堅便壓低聲音道:「白鴛說,前日縣主跟著周大人入宮覲見,後出宮時遇見了崔慕之。」
一聽這三字,謝星闌腳步緩了兩分,他本也不明白為何兩首童謠便把貞元帝氣得不輕,因此心底也並非真的急迫。
謝堅繼續道:「崔慕之要幫縣主找去過豐州的太醫,卻被縣主拒絕了,這時,那崔慕之竟提起了您,後來……」
謝堅語速極快,卻每一字都清清楚楚落入謝星闌耳中,他腳步越來越慢,表情也越來越動容,直令前面的內監回頭,「謝大人,您倒是快點,陛下已是怒極,若去晚了,只怕您要被牽累呢——」
內監倒是好心,恰好謝堅也說完了,謝星闌便又快步道:「童謠怎會令陛下如此盛怒?」
內監苦哈哈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謝星闌不再問,等到了勤政殿,便見崔曜與杜巍已在此,旁里還站著欽天監監正何墉,而貞元帝白著臉坐在御案之後,殿內還瀰漫著一股子淡淡藥味兒。
謝星闌行禮,貞元帝啞聲道:「給謝卿看看。」
黃萬福應是,又捧上一本奏摺,謝星闌接過後看了兩眼,仍然有些不解,貞元帝見他神色,冷笑道:「謝卿看不明白?」
謝星闌疑惑地看向崔、杜二人,不等他們開口,貞元帝冷嗤道:「『三月飛雪哭無家,後園桃李難生花』,如今雪災已死了數千人,朕和滿朝文武都盼著開年後氣候回暖,要救萬民於水火,可這童謠,卻說三月還在飛雪,人人都因無家可歸而哭——」
貞元帝氣急,猛地咳嗽起來,黃萬福上前替他輕拍脊背。
貞元帝緩了緩,又道:「三月飛雪,那這雪災豈非難救?到時要死多少人?還有這『桃李難生花』,大周李姓天下,此言明擺著是對皇室的詛咒!更別說什麼『都死盡』的言論,這簡直是要咒大周滅國,咳咳——」
「陛下息怒,您剛緩過來,切莫動氣。」
黃萬福苦勸著,又看向一旁的何墉,「何大人,第二首童謠你來說——」
何墉身為欽天監監正,最擅天象占星,此時上前半步對謝星闌道:「這第二首童謠,頭一句『風瀟瀟,雪紛紛,家門清淨無囂聲』倒還算尋常,百姓們大抵是因為連日大雪而編造,但後一句『月將升,日將沒,緋衣小兒當殿坐』,卻是大大的不敬之言,『月升日沒』代表陰盛陽衰,長夜降臨,自是不吉之兆,而太陽更象徵天子,怎能『沒』?後一句『緋衣小兒當殿坐』,則更為可怖……」
何墉謹慎地看了貞元帝一眼,見他並無阻止之意才繼續說下去,「傳說古時殷朝氣數將盡時,天上的熒惑星曾化作一個紅衣小兒來到民間,他登門入院,去家家戶戶散播煞氣,後來果真生了熒惑守心之象,殷朝也在連年的戰亂與饑荒之後覆滅,此童謠一出,便意味著天象將變,大周也要步殷朝後塵,實是大逆不道。」
話音剛落,貞元帝又道:「不僅是大逆不道,還要用熒惑守心之天象,來怪罪朕治國不仁,古語常說君王不仁,上蒼才降災禍懲罰世間,如今、如今此言分明是將這雪災也歸禍在朕的身上,朕這些年勵精圖治,何處不仁?!」
謝星闌這才明白貞元帝氣惱之處,他連忙道:「陛下息怒,還請陛下寬心,民間童謠素無章法,陛下不必理會,派人不允唱此童謠便可。」
貞元帝氣息粗重,喉嚨里也「嗬嗬」有聲,又道:「是,朕也不信這雪災是來懲罰朕的,但朕懷疑,是有人借著災禍故意散播此言,用來擾亂人心。」
謝星闌道:「您是懷疑南詔人做手腳?」
貞元帝搖頭,「朕也不知,朕宣你入宮,便是讓你去查這童謠來處。」
謝星闌此刻已知曉前因後果,但要金吾衛大動干戈探查,卻令他始料未及,他先是領命,又看向何墉,「敢問何大人,何為熒惑守心?近日真有這般天象?」
何墉先搖頭,「近日天色不佳,尚未觀測到此種天象,至於熒惑守心,『熒惑』乃是凶星,又名罰星、赤星,此星主戰亂、死亡,極其凶煞,心宿乃是二十八宿之一,常代表王室,『熒惑守心』便是指熒惑星入侵心宿,占心宿之位,此乃大凶之象,若真有此象,那便是國運生厄之時,實在是不敢輕忽啊。」
謝星闌便道:「陛下,既然並未生此天象,那還請您保重龍體,微臣今日便查探。」
貞元帝沉沉呼出一口氣,臉色仍是鐵青,「把你手頭之事盡數放下,朕要你務必在三五日內查個明白,何愛卿,今日起欽天監仔細觀測天象,若真有異變,速速來報。」
謝星闌與何墉齊聲應下,貞元帝擺了擺手,「行了,你們先去吧。」
二人行禮告退,同出殿門。
待走遠了些,何墉才長呼出一口氣,謝星闌看著他道:「何大人,這童謠雖有些不吉之感,但天象並未生變,陛下何以如此動怒?」
何墉回頭看了一眼,輕聲道:「陛下多日來為了賑災發愁,每日只睡三四個時辰,但這個當口卻傳出此等歌謠,除了陛下提到的那些,還明晃晃有『不仁』二字,豈非指責災異是陛下不仁造成的?此為其一,其二,其實這熒惑守心除了代表戰亂與國運將盡之外,還代表著帝王將逝,你說陛下該不該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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