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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仍是陰沉,李芳蕤抬眸看了一眼天穹,再想到茹娘之死,素來爽烈的性子也生了幾分輕愁,「這京城真是不平之事不斷……」
馬車到了宣武門之前停駐,秦纓有縣主身份,帶著李芳蕤一路暢通無阻,入宮後,秦纓照例先去永壽宮拜見太后。
幾日不見,太后已換了厚重的秋日宮裙,倚在榻上時,腿上還蓋著薄毯,一見到秦纓和李芳蕤,太后眼底便閃過了一絲瞭然,「你們兩個一同入宮,讓哀家猜猜,莫非是咱們的司案使有何公務?」
秦纓驚愕道:「太后娘娘竟知道?」
太后拍了拍身邊貴妃榻,待秦纓落座後才道:「昨日朝華入宮,哀家都聽說了,芳蕤是好心,結果出了這樣的岔子,且那雜耍班子的班主,還是宮中出去的。」
秦纓應是,「班主名叫玲瓏,她的杆伎與繩伎十分厲害。」
太后道:「哀家知道她,她經歷了兩朝,其實是宮中老人了,離宮也有六七年了把?」
「八年,玲瓏離宮八年了。」
太后搖頭輕嘆,「這樣快,都八年了?哀家記得她年輕時,也就是先帝盛年之時,她那繩伎很得先帝喜歡,哀家和後宮妃嬪們也都喜歡看,到了陛下這一朝她年紀也大了,便成了調教弟子的監領,只可惜很少有人像她那般厲害,後來陛下不喜梨園教坊奢靡之風,便開始裁減梨園弟子,到豐州之亂後,陛下差點取締雲韶府,她後來也出宮了。」
太后意態深長,透過涼薄的秋光,記起了自己作為皇后,站在永泰帝身邊的母儀天下之姿,那時候的她還住在未央宮,而這永壽宮再如何華貴富麗,也終究透著一股子暮氣,她長長嘆了口氣,「此番案子與她無關吧?」
秦纓搖頭,「眼下還不確定,我也是隨便查探查探,稍後我想去雲韶府一趟,聽聽和玲瓏班主有關的舊事。」
太后頷首,「哀家叫個人隨你去,如今雲韶府人不多,但有幾個上了年紀的掌事太監是雲韶府的老人,你可以問他們。」
秦纓道了謝,太后果然吩咐蘇延慶叫人相陪,蘇延慶便點了徒弟鄧明春帶路,秦纓與李芳蕤行禮告退,離開永壽宮一路往西北方向去。
鄧明春邊走邊道:「小人入宮晚,沒趕上最熱鬧的好時候,聽師父說,從前的雲韶府養著千名伎人,歌姬舞姬樂工雜伎戲伶不計其數,每到逢年過節,宮內可以唱演一整晚不歇,因是養了太多人,每年花銷用度也不小,也因此才被咱們陛下不喜。」
李芳蕤便道:「陛下不喜奢靡之風是好的,自古以來,昏君亡國之前都極重酒色享樂,咱們陛下乃是聖人明君,自不會如此。」
鄧春明輕聲提醒:「姑娘不得妄議。」
李芳蕤輕哼了一聲,也不敢再說,秦纓在旁問道:「那如今的雲韶府呢?」
鄧春明便道:「雲韶府如今攏共只有不到二百人了,不重雜技戲曲,只重舞樂,因此大家入宮赴宴,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樂工與舞姬,這兩年遴選,每年能入選雲韶府的只有十來人,大家都知道陛下不喜此處。」
李芳蕤聽到此處問:「那這些人如何選呢?」
鄧春明謹慎地道:「與採選普通宮女差不多,但如今陛下不喜教坊,雲韶府的宮人便比一般宮人地位要低上些許,因此想去那裡的人也不多,一般良家採選和臣下進獻的極少去,大部分都是因罪充入的,您二位不知,因是在宮裡給各位貴人主子們表演,那可比在外頭辛苦的多了,若表演時出了錯,一不當心還要掉腦袋,因此各位監領師父都對底下人十分嚴苛,打罵都是家常便飯。」
李芳蕤輕嘶一聲,「但她們都是給主子們獻藝的,若是得了陛下青眼入主後宮,豈非要令這些苛待她們的好看?」
鄧春明笑道:「姑娘可想錯了,這雲韶府和梨園,皆是以技藝侍人,在旁人眼底,那是比一般宮女都要下成幾分的,她們一個個的倒是想得陛下垂愛,但皆是盼白了頭也難得陛下青眼,咱們大周立朝百多年,還沒有哪位陛下將梨園教坊的伎人,又或者是掖庭冷宮之地的婢子納為妃嬪的。」
李芳蕤聽得一臉嘆然,而說話間,一行人到了一處偏僻陳舊的殿閣,鄧春明看著那「雲韶」二字的匾額道:「縣主,姑娘,這裡就是了。」
聳立的宮牆朱紅斑駁,幾人還未進門,便聽到了隱隱的絲竹之聲,鄧春明上前叫門,很快,一個小太監將門打了開,一見是鄧春明,小太監立刻躬身行禮,「鄧公公怎麼來了!莫非是永壽宮想要什麼節目?」
鄧春明笑道:「把你們於公公叫過來,雲陽縣主有話要問。」
小太監一聽肅了臉色,連忙轉身去叫人,鄧春明便道:「於公公是此處的掌事太監,已年過半百,這雲韶府的事沒有他不知道的。」
秦纓等了片刻,便見先前那小太監帶著個眉毛花白的老太監走了過來,正是鄧春明口中的於公公,他著一襲深褐色公服,面上皺紋滿布,一雙眸子亦混濁發黃。
「小人於明慶見過縣主——」
秦纓開門見山道:「今日我是來找你查問一個舊人,八年前出宮的玲瓏,你可還記得?」
於明慶驚道:「玲瓏?小人自然記得,她此前是宜春北院的監領,專門教導練雜耍技藝的弟子,她已經離宮多年了,小人也從未見過她,不知縣主要問什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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