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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秦纓大半裙裳淋濕, 謝星闌道:「回去更衣歇下, 今夜別出來了。」
秦纓走到自己門口站定, 抬眸時,便見謝星闌眉眼一片寒峻,卻又端得四平八穩, 沒有一點兒多說些什麼的打算,秦纓遲疑一瞬,卻到底未開口, 點點頭, 推門而入,迎上白鴛關切驚駭的視線後, 進門、關門,將謝星闌的目光隔絕在外。
白鴛見秦纓繡鞋全濕, 裙裳也濕漉漉的, 頓時心疼極了,一邊翻箱籠一邊哽聲道:「如今入秋了, 夜裡和初冬一樣冷,您還淋了雨,也不知會不會生病,您應該讓奴婢去的,真是太受罪了,您長這麼大哪吃過這種苦……」
秦纓站在門口,繡鞋在地上洇出一灘水漬,在白鴛的念叨之中,她聽見隔壁的門也開了又關,她眉頭微蹙,這才對白鴛解釋適才的亂子。
一聽觸礁,白鴛怕得倒吸涼氣,待聽見只是破了一處船艙,這才將心放回肚子裡,但幫秦纓更衣時,還是擔憂道:「船老闆說的船艙分隔真的那般有用嗎,他白日裡說起過那麼多沉船事故,那些船是損毀太過嚴重導致的?」
秦纓若有所思,「應該是,或者浪急風烈,船翻了。」
換了衣服,白鴛又找來巾帕為秦纓擦頭髮,秦纓神思不屬接過,有一下沒一下的自己擦,見她如此,白鴛生怕她淋一場雨凍病了,聽見窗外風雨呼嘯,她又提心弔膽道:「船老闆說這一段有十二險灘,如今撞壞了一處還可補救,若多撞壞幾處呢?」
秦纓頓了頓才解釋,「船帆都放下了,今夜船行得慢,他們會儘量規避,這船有八處底倉,適才付老闆說,至少得四處以上漏水又不捨得棄貨,才會沉船。」
白鴛苦著臉直嘆氣,「真沒想到這才兩天便遇上這等天氣,侯爺走之前交代奴婢照顧好您,若這一趟出了事,奴婢真是萬死難贖其罪,走水路是沒那麼累,但若出事,那也是無路可逃,侯爺膝下只有您一個……」
說至此,白鴛猛地打住,又拍了拍自己嘴,「呸呸呸,奴婢真是烏鴉嘴,不會出事,一定不會出事,還有謝大人和李姑娘呢,我們都不會有事!如今只是撞壞了一處,還修補好了,就算真的又撞上,那也還有數次機會,咱們船上人不多,也沒那麼多貨物,怎麼想都不至於沉船!」
白鴛沒經過險境,靠著念叨排解驚怕,秦纓並不怪她,反是因她所言,面上沉思之色更甚,白鴛看出不對勁,「縣主在想什麼?」
「在……」
秦纓開口,卻又忽然止住話頭,她自是在想謝星闌那句話。
謝星闌問的看似是眼下困境,可當年他的父母僕從便是死在雲滄江上,而在原文之中,這件深埋在謝星闌心底的舊事只通過謝星闌寥寥夢境道出,那夢境寂靜無聲,謝星闌眼睜睜看著所有人沉入漆黑的江灘深處,而無論是謝家人還是船上水手,都安詳靜謐睡著了一般,但越是如此,那一張張水光中慘白的臉越發顯得可怖。
謝正瑜夫妻舉家回江州族地,同行者幾十人,乘坐的自然不是經不起風浪的小舟,到底是遇見了怎樣的狂風惡浪,才令八歲的謝星闌成了唯一的倖存者?
付彪說過,走遠途水路的船上都不缺水性極好的老手,今夜如此狂風暴雨,那船工師傅靠著兩條麻繩摸黑潛入江中查看船體,而像他這樣的師傅,這船上還有四五個,若是發生船難,秦纓相信他們至少能保住自己性命。
見她久不答話,白鴛的心又懸了起來,「縣主,到底怎麼了?」
秦纓回過神來,「沒什麼,想到了一樁陳年舊事,似乎有些謎團難解。」
她看向門口,神情凝重,白鴛寬慰她,「縣主這樣聰明,有什麼謎團能難倒您呢?連盧國公府的舊案都能查清,更別說別的事了,只要您想解,就沒有解不開的!」
秦纓聽見這話,波光明滅的眼底閃過幾分猶豫,但她仍是未動,只將視線透過門扇,落在了風雨飄搖的雨夜之中。
……
謝星闌看著秦纓進門,門扇關上後,聽見門內傳來了白鴛的說話聲,他微微放了心,人卻一時未動,謝堅跟在他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站了幾息,謝星闌才回了自己屋內,謝堅跟進來伺候更衣,遲疑數次,才開口道:「公子是不是想起了先夫人老爺之事?」
謝星闌默然解下袍衫,謝堅癟著嘴小聲道:「當年的事是意外,您那時候只有八歲,一切都與您無關,您能活下來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謝星闌換上乾衣,眉尖微蹙,似不耐聽這些,謝堅見狀愈發道:「出發之前小人便覺不妥的,如今在江上行了兩日,您雖未說什麼,可小人最知道您,這些年您從不走水路的,此番為了縣主才有此決定,縣主她也……」
謝星闌眼風看過來,直令謝堅難說下去,他心有餘悸地吞咽一下,告饒道:「好好好,小人不說縣主如何,小人只是想到了當年回族地之後,族中那些人的嘴臉,分明是意外,他們為了爭老爺和夫人的族產,卻非要將罪過怪在您一個孩童身上,這些年您不當回事,小人卻沒忘當年那些人如何待您……」
謝星闌知道謝堅為他不平,但他目光落在沾著水漬的後窗處,像是在聽,又像是未聽,若非提起秦纓,他或許懶得搭理謝堅。
謝堅聲音越來越小,說至最後,只剩無聲的哀嘆,他靜靜站在門口,喉頭好似塞了一塊硬鐵,而謝星闌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像在計算什麼,又像陷入了某種回憶難以自拔。<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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