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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纓聽完並未立刻接話,而是盯著屍體頭頂的幾處青紫淤痕沉思,很快,她道:「他是二十七夜裡被拋屍,在客棧失蹤的時間,則是二十五,那麼他遇害的時間,便是在二十五到二十七之間,與我們驗屍所得對得上。」
說至此,她面色一肅道:「我這會兒來,其實是剛才回府時,想到了一處拋屍的關竅。」
謝星闌劍眉微揚,秦纓便道:「我們府上有輛馬車,車廂之下做了一層暗格,用來裝貨物行禮,那暗格大概半尺高,狹長幽閉,尋常放些小件雜物十分穩當,我看著暗格,便想到了侯波屍體的古怪——」
秦纓沉聲道:「這樣的天氣,屍體放在門窗緊閉的屋內,沒有炭火,一日半日的,衣裳上也要結霜,屍體亦會凍僵,而當時侯波的屍體十分規整,雙腿緊並,雙臂貼在身側,包括身上的泥漬,也表明他當時極有可能是僵硬著被拋下水灘的。」
「他進了城,在城內遇害,遇害後,兇手自然要帶著他出城,如今城門護軍盤查嚴格,但倘若有一輛馬車,將屍體塞入暗格之中裝著,豈非能掩人耳目?而倘若這馬車的主人,還頗有身份之人,那護軍豈非更不可能嚴查?」
秦纓指著侯波發頂,「你來看——」
謝星闌走近,便見秦纓撥開死者已開始脫落的頭髮道:「前次驗屍時,我便發現他此處頭皮有些破損之狀,但當時他受凍幾日,身上肌膚乾裂,早有脫落之象,我便未曾深思,適才再來看時,便見其頭皮除了白皮脫落,皮下亦有損傷,且這損傷乃是死後傷。」
謝星闌仔細去看,「是塞入暗格之後受過撞擊?」
秦纓點頭,「馬車顛簸,他身上穿著衣裳,但腦袋卻無防護,雖不至多麼嚴重,卻一定會留下損痕,其發頂、後腦的痕跡,正是證明了這一點。」
為了保險起見,秦纓道:「就算不是馬車,也多是類似的逼仄暗箱將其裝運出城,並且,我懷疑出城後,兇手還逗留了不少時間,外面嚴寒,屍體會凍得越發僵硬,如此拋屍時才有那等姿態……」
謝星闌眉峰微動,「如此,便是調查二十五到二十七三日內出城的馬車,又或者是運送貨物的的貨箱——」
秦纓點頭,眼風一瞟,看到了放在一旁的冬襖與棉袴,她上前拿起冬襖,再迎著窗外明光四下翻看,看著看著,忽然一抹異樣的氣味從冬襖袍擺上散發出來。
秦纓眉頭幾皺,又兩步走到門口,門外寒風呼嘯,屋內屍體的淡淡腐臭已經散去,但即便如此,那一縷異樣氣味還是縈繞在秦纓鼻端。
秦纓鼻息微動,「怎麼……怎麼有些像藠頭味兒?」
謝星闌蹙眉道:「這不可能,證物送入此地,便無外人來過,更不可能沾上食物氣味兒。」
說著謝星闌鼻尖也動了動,隨即劍眉一擰,竟真是偏異臭的藠頭氣味兒。
秦纓無奈道:「那日在義莊,堂內屍首多,腐臭也盛,竟未分辨的出,但若是沾了食物,那又怎會日久不散?」
秦纓輕捏袍擺,便見泥漬雖干,袍擺卻仍是凍硬著,許是如此,反而將氣味兒留了下來,秦纓搖了搖頭,「總不至於是沾了什麼食物湯水,罷了,先查運送屍體和侯波白日去了何處……」
謝星闌也應好,秦纓便放下長襖拍了拍手。
謝星闌見她指尖被凍得微紅,吩咐謝堅道:「去備熱水。」
二人從停屍處回到內衙,熱水已經備好,秦纓淨了手坐至炭火旁暖身,又問:「蘇老伯如何?」
謝星闌道:「在府里過的年,他很安分,你不必擔心。」
說至此,他又道:「此前查的事,如今已經有了些眉目——」
秦纓一聽,頓時專注地看著他,謝星闌拉過敞椅坐在她身邊,眉眼間也覆上幾分溫柔神色,「那個叫做長祥的,當年是和多壽一起入宮的,多壽沒多久被分在皇后宮中做小太監,長祥則去了淑妃宮中,後來豐州瘟疫,他二人都會些藥理,便排上了用場。」
「後來他二人都算立了功,多壽死後,他還在淑妃宮中待了些日子,待回京城後,才論功行賞,將他調入御藥院,從領頭太監做起一路做到了如今的掌事之位,他為人謹慎小心,這些年御藥院在他手下,半分差錯也沒出過。」
秦纓眼瞳微深,先道秦璋坦誠了舊事,又撿了重要之處道來。
聽到貞元帝曾患瘟疫,謝星闌皺眉道:「當年北上的宮侍,折損的頗多,尤其跟在陛下身邊的幾個,卻原來,是因為陛下染了瘟疫?」
秦纓眉頭一皺,「都是因為瘟疫?」
謝星闌搖頭,「並無記載,只是查到了宮人名冊比對才發現,本還覺得奇怪,但既然陛下都染了病,可想而知刺史府也並不安穩。」
秦纓嘆道,「爹爹告訴我,當年瘟疫剛傳入城中沒幾日,陛下便染了病,我母親去請安之時發現不妥,陛下便未瞞他,對外,此事自然是秘而不宣的。」
謝星闌眉峰幾動,「如此倒也說得通了,我曾聽養父說,在豐州起時疫之後,陛下處理國事是隔著簾絡與屏風的,看起來是怕外臣傳染了陛下,可如今看來,卻是陛下已經患了病,怕外臣發現——」
秦纓驚訝,「謝大將軍?」
謝星闌頷首,「彼時他初得提拔,第一次有機會面聖,卻不想隔著兩道屏風,一時失望而歸,等打了勝仗已是臘月,這才第一次見到陛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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