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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堅唇角微動,到底聽令而去。
從午時忙到申時,謝星闌果真帶著一份文書入了宮,宮道上霜雪盡除,到了勤政殿外,等了片刻,才得了傳召。
謝星闌輕步入殿行禮,等將文書奉上,只聽貞元帝無奈地苦笑了一聲,「謝卿,你怎就與兵部過不去了?朕昨日便說過,兵部與工部的差事多有交集,帳目上如此乃是尋常。」
謝星闌鐵面道:「請陛下看下去——」
貞元帝挑眉,又往後翻,謝星闌沉聲道:「去歲工部用了五十萬兩銀子開闢北上運送均需的官道,但據臣所知,北上的官道,在貞元十五年便大興修建過一次,這才五年過去,只需修繕便可,怎比五年前用的銀子還多?」
稍稍一停,謝星闌道:「帳目之上的確每一筆都記得清楚,但並非全無古怪,這修建軍需官道用的木料石料皆是上品,還是從利州與洪州的深山之中開採而來,這兩地多高山密林,石料與木料極佳,卻皆在西南,從西南至北方,路途遙遠,還需陸路與水路並行,兩月才可到豐州以北,只沿途路費都所需甚多——」
謝星闌越說神色越是沉肅,「但北面有朱雀山,其中木料與石料豐富,工部為何捨近求遠?微臣只知,如此損耗巨大的工程,多一道周折,便多一道油水,京城中的朝官提筆硃批,陛下也覺為軍備花銀兩無可指摘,但國庫的虧空,豈不正是如此得來?帳目上,類似的例子還有許多,去歲一年,兵部、工部外加北府軍,比前歲多花了百萬銀兩,今歲亦是如此,微臣不懂,邊境並無大戰,這些銀兩從何花銷?」
「謝卿,你如今可真是——」
謝星闌言辭切切,卻聽得貞元帝無奈笑起來,謝星闌眉頭微蹙,眉眼間露出幾分惶惑來,「陛下——」
「啪」的一聲,貞元帝將他送來的文書合了上,他笑眯眯地看著他,像是對他滿意,又像是哭笑不得,「謝卿,你查得如此仔細,意欲何為?」
此言更令謝星闌不解,他道:「帳目雖由工部而起,卻涉及兵部與北府軍、鎮西軍,若真有自上而下的貪腐之風,對兩軍毫無裨益,如今南詔來朝,西羌與北狄也未掀起大風浪,但倘若有朝一日,這幾部族一同動亂,對大周而言便似群狼環伺,而倘若軍中兵將以利為重,毫無戰意,待真生兵戰之時,何談保家衛國?」
貞元帝郎朗地笑起來,近前侍候的黃萬福也跟著心境大好,謝星闌看著這二人,眼底疑惑更甚,貞元帝笑完了,眉眼舒展道:「謝卿這半年,真是讓朕大為意外,朕此番將這差事交給你,本想著等個無功無過的結果便是,未曾想你如此較真——」
貞元帝笑意一收,「既是這般,那朕便將內情告知於你。」
謝星闌心弦驟緊,前世他少涉軍事,也未想過後來大周會落個戰敗下場,如今思前想後,他只覺問題出在軍中,這才有了查帳之行,後來帳目果然有異,他只以為自己猜對了,可沒想到其中竟有內情?
謝星闌道:「臣洗耳恭聽。」
貞元帝嘆道:「此事本是軍中機密,只有朕與兩軍統帥,以及幾個機要之臣知曉,如今朕看你一片丹心,教你知道也無妨,你適才說的這些錢銀名目,確是一筆假帳,但這錢銀花在何處,朕卻是知道的,假帳,也是朕允許他們做的。」
貞元帝微微眯眸,「六年前,朱雀山以東的襄州駐軍,在一處採礦場挖出了大量石漆,石漆古來有之,但卻少有人將其用在戰場,而四年前,北府軍中,一個懂鍛造銅器的校尉,想出了一個將石漆製成噴火兵器的妙方,此法乃是絕密,也頗為複雜,北府軍秘密試煉了三年,才可投入作戰,也就是從去歲開始,這兵器才大量配入北府軍。」
「此物製作要耗費大量熟銅,冶銅則要耗許多燃料,開採石漆的一應人力物力,亦損耗巨大,但為了神兵利器,朝廷自然捨得花錢,但這筆錢,並不能花在明面上,這才有了工部的這筆假帳,若是旁人來查,大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了,可朕實在沒想到你會揪著不放,現在你可明白了?」
謝星闌一陣心驚,「噴火的兵器?」
貞元帝微微笑道:「不錯,名為猛火筒,熟銅鍛造,以石漆過濾後的火油為燃料,再加上燒紅的鐵錐為引子,當火油從噴管中噴出,便是燒起來的猛火,猛火帶著火油落在哪裡,哪裡便起難以撲滅的火勢,不管是步兵還是騎兵,皆為利器,唯一的缺點便是有些笨重,只能用做陣地戰,去歲北府軍與北狄的勝仗,多是靠此物大勝。」
貞元帝語聲鄭重道:「豐州之亂後,大周兵馬折損太大,這些年來防禦外敵多少有些戰戰兢兢,實在有失萬邦來朝之威,如今得了猛火筒,便是如你說的,四敵群起而攻,大周也毫無畏懼。」
見謝星闌面上滿是驚震,貞元帝又笑道:「你少年入金吾衛,不知邊軍和各地駐軍之辛苦,此火器曠古爍今,你說朝廷是否該視其為絕密?」
謝星闌震驚的不是這火器,而是驚訝於大周竟然這樣早便制出此物,他緊聲道:「此火器既然在北府軍用過,那北狄如今應已知曉?」
貞元帝道:「那是自然,但他們並不知這此物如何鑄造,火油又如何淬鍊,北府軍中,所有猛火筒由專們的火器營使用,而從猛火筒的鑄造,到火油煉取,到作戰使用,全都懂的人,整個北府軍只有三人,因此外界再如何探究,也難得法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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