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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為什麼因為蘇亦的一句話、一個只有13歲的小孩問句話,就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也太離奇了……
想到這,白夜突然想到蘇亦之前說的:養父很怕他。
一個四十多歲的成功男性企業家,按常理是不可能會懼怕一個無依無靠的十三歲小孩。除非在王肅仁眼中,[蘇亦]並不單純是一個13歲的小孩,而是…更令人敬畏的某種事物?
白夜混亂猜測著,忽然,聽見輪椅上傳來蘇亦的笑聲。
「怎麼了?」
白夜像做錯題的學生,被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有什麼好笑的?我…猜錯了嗎?」
「沒、沒有。」蘇亦笑得眉眼彎彎的,像是很開心。
如果今天聽他講述這番話的是另一個人,大概只會覺得,那是他小時候的調查出了紕漏,養父其實一直都是變態,只是湊巧在那時候才暴露而已,基金會也是同理,小孩子怎麼可能看得懂什麼帳目。
整件事根本沒有任何疑點,別自己想太多嚇唬自己。
——沒有人會相信他說的話,甚至連聽都不想聽,更不會跟著他的思路去思考。
白夜不解地低下頭,蘇亦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小小的一隻,裝滿了兩個眼睛,白夜正專注地看著自己,很想聽他往下說。
「那時,我懷疑……」蘇亦繼續說,「王肅仁是為了遮掩真正的收養目的。」
即使被養子養女們誤會成變態也無所謂,被發現洗錢也無所謂,但絕不能讓他們察覺到真正的收養目的。
白夜:「…什麼是真正的目的?」
蘇亦沒說話,只輕輕皺著眉,意識到這一點的13歲自己,沒有再開誠布公地去問養父了。他學會把疑問都放進心裡,留待以後觀察,看看能不能獲得解答。
[妹妹照片]和[洗錢跡象]發生的一周後,初一第一次月考出成績了。
數學考得非常難,同學們的分數都很難看,為了讓大家更好地反省,老師要求卷子必須家長簽字。
「我那時拿著卷子,在書房裡等。」蘇亦對白夜說。
過了一會兒,門悄悄打開,王肅仁輕聲輕步地走進來,偷偷地接近書桌前的蘇亦。
蘇亦感覺到了,但他沒有說破,假裝沒聽見一樣。
王肅仁移動到了他的身後,就在椅背後面,高大的身形在書桌上投下陰影,然後他伸出手——
蘇亦幾乎被圈起來,他抬起頭,看到王肅仁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害怕,仿佛吃了一驚。
下一瞬,王肅仁瞭然地笑了笑,手有點顫抖,放在書桌的卷子,緊接著,他說出一句讓蘇亦印象深刻的話:
「其實你知道的,不是嗎?」
一個認為養父是變態的孩子,是不會單獨一個人拿著卷子在書房等他簽字,更不會在他靠近甚至伸出手之後,還這樣無動於衷。
目光在空氣中交鋒,蘇亦抬著頭,沒有說話,
他知道王肅仁不是變態,而王肅仁在這一刻也知道,那些假裝的表象並沒有騙過他,他依然在懷疑[收養目的]。
那麼,接下來,王肅仁會採取什麼行動?
十三歲的蘇亦等待著,突然,叩、叩兩聲。
王肅仁的指節敲擊在書桌的卷面上,哈哈兩聲笑起來:
「這道題其實你知道答案的吧?是故意做錯的嗎?」
……好蹩腳的掩飾。
小蘇亦在心裡默默想著,王肅仁拿起桌上的簽字筆,狀似隨意地在題上圈了一下:
「數學題會做錯真不像你呢,對你來說這題很簡單的吧?」
蘇亦隨口回答:「粗心了。
這道題是數學考卷最後一道大題最後一小問,幾何題目,求證動點運動到R點時,三角形ACR與三角形BDR的關係。
關係倒是不難看出來,肯定是相似,但很難證明,考場上的蘇亦估量了一下難度,想想還是不證了。
自從六歲獲得全國奧數第一名然後被收養,蘇亦內心深處就盤旋著一種不安,嶄露頭角就會引起注意,接著可能就會發生一系列無法預料的事。
如果當年他沒有去參加那個奧數比賽,或者參加了,但他控分讓自己失敗,他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福利院裡長大?
福利院裡的條件當然沒有現在住別墅這麼好,不過更安心,至少他不會成天這樣懷疑這懷疑那。
比起其他孩子渴望勝利、渴望榮耀、渴望獲得別人的稱讚和崇拜,蘇亦更渴望能平平無奇地生活著,像一棵小樹融進森林裡,安安靜靜地曬著太陽生長著,誰也不要注意到他。
小學以心臟病奧數神童的名號進入班級,無論走到哪裡大家都看著他,竊竊私語地評論他,蘇亦很不喜歡,好像有無數雙眼睛蝙蝠一樣盯著自己。現在上了初中,換了全新的環境、全新的同學,他終於可以通過控分讓自己變得普通一點。
第一次月考,蘇亦在考場上對這道題胡寫了一行字了事,被扣了四分,是全卷唯一的失分點。
他想,這是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一小問,是很合理的失分點,誰也不會懷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