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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快地朝蘇亦走過去,餘光默默地檢查著雙腳走過的地面,看到視野里每一塊原木地板都纖塵不染,鋥亮地倒映著夕陽,感到放心而滿意。
樂團練習室本來遠遠沒這麼幹淨,好幾處角落堆積著陳年雜物,每次開門進來都會在看到空氣里漂浮的塵埃。
白夜怕灰塵嗆著病弱的蘇亦,找團長借到這間樂團練習室之後,他就特意花時間從裡到外打掃過,確保那些髒兮兮的灰塵不會通過空氣鑽進蘇亦的肺里。
「最近…快要校慶了。」
白夜開口說話,清俊的聲音迴蕩在室內,夕陽的餘暉從窗外滑進來。
蘇亦站在鋼琴旁,瓷白的琴映著窗外天空的晚霞,他安靜地聽著。
「學生會要出節目,我又被抓去拉小提琴了。」白夜笑一笑說,「他們怕我獨奏出醜,我就想找個人合奏,所以想問問……」
白夜頓了一下,朝蘇亦再走近一步。
三角鋼琴旁,晾著一個打開的琴盒,他的那把小提琴正躺在裡面曬太陽,弓弦上凝結著橙子似的光暈。
手心微微出汗,白夜看著蘇亦,終於問出口:
「你願意…跟我一起合奏嗎?」
那語氣虔誠得像在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一室安靜。
蘇亦沒有回答他的每一秒,白夜都攥緊了手在緊張,感覺時間太漫長,感覺背部發僵,硬挺得像一把緊繃到快斷裂的弓弦。
三角鋼琴與小提琴靜靜地相伴,蘇亦站在黃昏的餘暉里,整個人都變得有些許朦朧。
白夜看見他歪了下頭,像是笑了,輕柔地問:
「為什麼…要找我呢?」
蘇亦感到好奇,按理說,白夜有很多朋友,在學生會裡找一個會樂器的搭檔是再方便不過的事,同學裡會彈鋼琴的也一抓一大把,為什麼偏偏來找他呢?
白夜沉默了一下,窗外的夕陽在白鋼琴上投下方格狀的影,他說:
「你真不知道?」
蘇亦搖搖頭,烏溜溜的眼睛直望著白夜,眼神里有些懵懂,像森林裡一隻迷路的小鹿。
白夜立刻感覺心臟被那小鹿角狠狠撞了好幾下,砰、砰、砰,跳得都快跌出胸口,他嘆了一口氣:
因為我在追你呀。
這麼直白的話,他沒法現在就說出來,白夜一雙眼睛在陽光里亮亮的,牢牢盯著蘇亦不放,只輕輕說:
「你早晚會知道的。」
蘇亦聽得更懵懂,白夜已經蹲下身,從地上琴盒裡拿出自己的小提琴,琴弓向上,做了一個請求的手勢:
「拜託了,跟我一起合奏吧,可以嗎?」
蘇亦本來也沒想拒絕,他要是真打算拒絕,從一開始就不會跟白夜來這裡,倒是白夜三番兩次這麼認真地拜託他,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好,那我們彈什麼?」蘇亦將手放在鋼琴琴鍵上,隨意試了幾個音:
「有規定要合奏什麼曲目嗎?我有點久沒練了,看看還會不會彈。」
「沒什麼規定,自選曲目,哦,老師說要古典樂,你聽聽這首。」
白夜從手機里放出一首歌,那熟悉的旋律,蘇亦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D大調卡農》。
這首曲子倒也不難,蘇亦坐到琴凳上,指尖放在琴鍵上,順著白夜手機播放的旋律就彈出一段。
舒緩的鋼琴音迴蕩在室內,白夜悄悄把手機放到一邊,把小提琴架到肩上,試了試琴弓,來之前他就調好音了。
等蘇亦的鋼琴進入下一段節拍,白夜找准節奏,拉弓進旋律。
黃昏里,悠揚的小提琴聲與鋼琴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相互融入,匯成優美動聽的音律。
這是蘇亦第一次與人合奏,他感覺到一種全新的體驗,獨奏時,他只要顧自己一個人彈好就行了,但合奏時,他們兩個人只要有一個不合拍,旋律就會變得很突兀。
蘇亦的指尖在琴鍵上移動,白夜那小提琴拉得極其纏綿,幾乎是纏著他從鋼琴里彈出來的每一個音符,每彈出一個音蘇亦都能聽見白夜給他恰如其分的回應。
他們試著合奏了一小段,配合得相當融洽,連蘇亦自己都驚訝他們未經練習,竟然就可以達到這麼默契與共的程度。
一曲結束,白夜收弓停音,朝蘇亦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我就知道,咱倆很合拍的,合奏肯定合適!」
蘇亦也笑一笑:「那我們再練下一個小節吧。這首曲子是你選的?」
「嗯。」白夜點頭,立刻問:
「你不喜歡?或者你有沒有其他喜歡的曲子,我們可以換。」
蘇亦搖頭,他對音樂其實說不上來喜不喜歡,每首曲子對他來說都大同小異,沒有什麼個人偏好:
「卡農挺好的,我們都練了一段了,就這個吧。我只是有點好奇,你為什麼選這首?」
「因為……」
白夜望著蘇亦,一錯不錯地看著他:
「聽說卡農可以永遠一直彈下去,循環往復,永不結束,你不覺得…有點浪漫嗎?」
蘇亦怔了一下,他以前學鋼琴上過樂理課,了解這其中的知識。
卡農Canon,原意為「規律」,並非曲名,而是一種譜曲的技法:一個聲部的曲調自始至終追逐著另一聲部,數個聲部的相同旋律依次出現,交叉進行,互相追逐纏繞,以達到一種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的音樂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