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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昨兒才放完狠話,今兒就親自上門來打臉,傅九霄就恨不能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你放心,我已經不記得你方才穿女裝跳舞的樣子了。」穗穗一臉真誠。
「你大可不必說話。」傅九霄默默望天。
穗穗老實巴交的哦了一聲。
「我不是故意要與你吵架的。我進京那日,遇到許多姐姐……她們……」穗穗頓了頓。
「她們穿著綾羅綢緞,頭上插滿朱釵,明明都是大好年華的女子,卻被人像牲口一般綁起來。」
「她們哭喊嚎叫,求饒磕頭,卻無人搭理她們。」
那一日全城都跪在街道兩旁恭送先皇出殯,出殯的隊伍從皇宮一路到了十里地外。
穗穗遠遠跟在後頭。
眼睜睜看著先皇下葬,看著封陵墓的那一刻,將所有女子推進帝陵。
大部分還是二八年華的女子,花一樣嬌艷的年紀,還有些許不通人事的稚氣。
全都活活葬了下去。
她隨後聽說,還有一部分在宮中就賜了毒酒和白綾,只餘下一部分有兒有女的太妃在宮中養老。
陪葬的那一刻,皇陵的沖天怨氣極其駭人。
穗穗若是普通人,她大可視而不見。
可她不是,她是女子,亦是神女,她又有帝王的寵愛。
她一句話,便能改變未來數千年女子的悲慘命運,穗穗怎會裝瞎?
傅九霄沒說話,只輕輕在她頭頂拍了拍。
「哥哥知道了。」
穗穗曾經被當做貨物一般扔掉,又被老王氏換糧食,無非就是女子太過輕賤,沒人拿女子當回事。
她曾經感同身受,所以才會做到有同理心。
世上有許多女子曾經走到高位,可沒人想過提升她們的地位。
第二日一回宮。
傅九霄就連頒三道聖旨。
第一道,帝王駕崩後,有子嗣的嬪妃可留在宮中,無子嗣嬪妃可以自由選擇出宮或是回家。取消活人殉葬。
第二道,允許女子和離,且平分家產,提倡再嫁。
第三道,允許創辦女子書院,女子願入學,家人不可阻止。
這三道聖旨一出,滿京譁然。
「陛下,女子無才便是德,她們怎能上書院?女人識字多是非,牝雞司晨,陛下,您忘了嗎?」朝堂上,一個老臣滿是憤慨。
傅九霄高坐朝堂之上,淡淡的瞥了一眼周大人。
「周大人,朕記得你嫡女嫡長孫女可都是三歲啟蒙的。而且,也沒見你娶一個大字不識的正妻啊?」周大人呼吸一滯。
傅九霄嗤笑一聲,無非是女子讀書明理後,會威脅男子的高貴地位罷了。
傅九霄是男子,但他可明白男人這種心態。
無非就是希望女子能依附他們而存在罷了。
「陛下,女子為亡夫守節,才是子孫後代的福啊!!」吳大人痛心疾首。
傅九霄面色淡淡:「怎麼?你家子孫後代不爭氣,需要老娘一輩子孤寡,掙個貞潔牌坊回來?」
「兒孫不爭氣,倒還怪老娘不守寡了。」
吳大人被堵了個滿臉通紅,他娘十六歲嫁進門。
十八歲生下他後,父親就去世了。
自十八歲後母親就開始守寡,寡母將他拉扯大,為了供他讀書,母親日日天不見亮就去洗衣,大冬天的,手都被泡的腫脹。
她的一雙手已經扭曲,無法自由活動。
夜裡還要刺繡,一雙手腫著,連穿針都困難,刺繡多年,眼睛也不好。
他考上榜眼那一年,母親歡喜的直落淚。
後來母親沉默了許久,才說這些年她累了,想嫁人。
那一年,母親三十九歲。
當時他的原話是什麼,他依稀還記得:母親,兒子只得了榜眼,將來在朝廷上舉步維艱。兒子毫無助力,若母親能掙個貞潔牌坊回來,將來對兒子名聲有益。
他至今記得那一日,母親眼中的光熄滅了。
自此母親再未提過此事,直到貞潔牌坊回來,母親的笑意也不達眼底。
「用貞潔牌坊和殉葬,來表彰女子,本就是惡習。」傅九霄沒忍住流露出厭惡。
「貞潔牌坊,朕沒看到什麼表彰,只看到子孫後代的不孝,為了自己的名聲束縛母親的一生。犧牲母親的未來,來成全自己的榮耀,可真是孝死了。」傅九霄瞥了吳大人一眼,吳大人縮著腦袋不肯再多說一句。
「陛下,取消貞潔牌坊,臣無異議。」
「至於女子讀書,臣也無異議。」同意女子辦書院又怎麼樣?
誰願意給她們辦?那也得她們有書可讀!
不管誰來辦,都會得到朝臣乃至所有男子的排擠。
「但帝王嬪妃殉葬,此事已經流傳千年,自古以來就有的規矩。這是家族無尚的榮耀,是她們的光榮。此事,絕不可廢!」
「能為皇帝殉葬,是她們的福氣。」
朝臣大多是皇室的堅決維護者,皇權不可有一絲侵犯,他們絕不會退讓。
傅九霄眉頭一挑。
穗穗可真是個小機伶鬼兒,她算到了朝臣會堅決反對這一條。
畢竟,只有這一條,才涉及到朝臣的切身利益。
傅九霄乾咳一聲——「既然如此……」
「許大人,聽說你家子嗣不豐。家中似乎只有嫡女吧?將她的畫像送進宮,朕瞧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