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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渾身乏力,臉色泛白,但終究成了。
只是那模樣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讓人心疼極了。
「你看,那就是咱們的田。可惜了這些禾苗,馬上都快枯萎了。」言朗站在田邊上,原本綠油油的禾苗此刻已經耷拉著腦袋,葉子已經從根部開始泛黃。
田裡沒有一滴水,這已經是家裡最後的糧種。
鎮上的糧商都跑了,再不跑,流民能將房子都拆了。
世道亂了。
穗穗眨巴眨巴眸子,看哥哥心疼這些禾苗,便一骨碌從哥哥背上滑下來。
「小心穗穗。夜裡黑,別摔著自己。」二哥嚇得心跳一頭。
只見小傢伙搖搖晃晃的站在田坎上,一臉的正經像個小大人似的。
小胖墩蹲在田坎上,撫著快要乾枯的禾苗滿臉認真道。
「我要給它講道理,好好的講道理。」
「苗苗,苗苗,你要快快長大,認真長。長得綠綠的,高高的……多抽穗,多多的穗……」小姑娘萌了言朗一臉血。
在她身後笑的直抽抽。
他妹妹真的太可愛了!!
這也太萌了!
竟然滿臉天真的跟禾苗講道理!
禾苗要是能講道理,能聽話,他將腦袋摘下來給妹妹當球踢……
「對,跟它講道理,讓它好好長啊,多長點,給咱們穗穗吃噴香的白米飯。」言朗一把將妹妹抱起來,心情沉重的少年郎霎時開懷。
此刻,誰都不曾發現,地里乾涸泛黃的禾苗竟是微微抖動。
仿佛在歡喜在雀躍,仿佛在回應什麼。
那一瞬間就像是被注入了生機,變得精神抖擻。
但夜色下,誰都沒發現半點不對勁。
言朗只走到半路,便碰見了回家的爹娘和大哥。
爹娘面色陰沉,大哥懷裡抱著三弟,弟弟已經熟睡,只是臉上青腫,頂著一個碩大的巴掌印。
這是為了救穗穗被老太太扇的。
「三郎有些發熱,先回家給他熬些湯藥吧。」林氏面色發苦。
方才在言家是真的鬧崩了,相公請了里正和村長,真的將大房分出來了。
「咱們家六口人,就山腳下那點田哪裡夠吃呢。昨日我還去看了,那塊田位置高,裡面一滴水都沒有,已經快旱死了。」那是家中最差的兩塊田。
除了這兩塊田,其餘便是些鍋碗瓢盆,以及一百斤糙米了。
「明明三年前穗穗送來時,那家人給了三百兩。娘除了給二哥考試,其餘都存起來了。」
「去年還買了田,買了好幾車糧食。娘怎麼能這麼狠心?那些都是穗穗的,如今竟是一口也不肯分出來。」林氏抹了把淚,她便是不吃,幾個孩子也得吃啊。
穗穗偏著腦袋,山腳下那塊田?不就是方才她祝福過的地方嗎?
一家人的氣氛沉重又煎熬,絕望在周邊蔓延。
穗穗趴在二哥背上,軟軟糯糯道:「一定會抽穗的,會長好多好多糧食。娘親吃飽飯,不怕不怕……」
小傢伙的奶音衝破了這一層無形的沉重。
眾人一怔。言朗哎呀一聲。一拍腦袋。
「爹爹,涼親,忘了告訴你們,穗穗病好了。不傻了,瞧我都忘記了。」言朗憨憨的直笑。
果然,林氏一聽,眼淚直接落下來了。
穗穗大方的張開雙手,一雙眼眸清明又懵懂,但眼底的渾濁早已散盡。
一群人瞧見穗穗真的恢復清明,又是激動又是哭泣。
穗穗三兩下爬到娘懷裡,抬手笨拙的給娘親擦眼淚。
「不哭不哭,涼涼不哭,穗穗親親……」小傢伙手忙腳亂的擦眼淚,看的林氏心酸不已。
「我覺得穗穗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喜歡現在的穗穗。」言朗偷偷拉著大哥言川說道。
言朗吸了吸鼻涕,他好喜歡現在的妹妹。
嬌嬌軟軟,喜歡同家人親近,一點也不嫌棄自己。
家中窮,但家裡人有什麼都是緊著妹妹的。所有人的衣裳都是改了又改,洗的發白,唯有妹妹是新的。
家裡所有孩子瘦骨嶙峋,唯有妹妹養的圓滾滾的。
即便如此,妹妹小時候也與大家不親。
她仿佛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她仿佛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總是隔著一層淡淡的隔膜。
她不喜歡爹娘親她抱她,更是不喜歡三個泥腿子哥哥,如今,妹妹變了。
傻了一回後,妹妹變了。
大哥言川看著小萌娃,面上也不由帶上笑意,重重的點了下頭。
「好,好,終於好了。爹爹以後一定看好穗穗,再也不讓穗穗走丟,再也不讓穗穗受傷了。都是爹爹讓你受苦了……」言老大渾濁的雙眼差點落淚。
三歲時,正逢元宵,他帶女兒去鎮上過節。
卻不想流民暴動,一家子四散開來。
最後發現穗穗丟了。
找回來時,穗穗坐在路邊,滿頭鮮血,脖子上是觸目驚心的痕跡,雙眼無神,呆呆的毫無神采。
如今痊癒,言老大自然開心。
瞧見穗穗半點不嫌棄他,還伸手給自己拭淚,那副親昵又依賴的樣子,終究讓這大男人老淚縱橫。
「走走走,咱們回家,給穗穗燉米粥喝。穗穗病好了,菩薩保佑,多謝菩薩保佑。」林氏紅著雙眼,在她臉頰親了又親。<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