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頁
霍汐棠懷中抱著包袱,腳步不穩連連後退幾步。
大門敞開,門外長身而立的男人沐浴於清冷的月色下,晦暗的側臉情緒不明,他淡眸一掃,緩步而行,恍惚間更像是從煉獄中行來,渾身帶著冷肅之氣。
霍汐棠臉上的血色也霎時間褪去,眼前的男人身著玄色的繡金長袍,輕逸單薄的披風,腰帶束出俊朗偉岸的身形,那儒雅的臉龐此時卻並未帶著如往常般和善溫潤的笑容。
霍汐棠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個男人正是殺伐果斷,征戰沙場嗜血成性的冷血帝王。
燕湛的眼神毫無溫度,冷寒至極,他從未用過這樣的眼神看過她,此時是含著強勢、掠奪、與黑沉森然的暗色,沉緩地朝她行來。
他駐足在她面前停下,以往清潤的嗓音現在帶著令人膽顫的嘶啞。
「整個浣縣都被朕的人手包圍了,棠棠如今還能逃到哪裡去?」
第53章 攤牌
客棧內嘩的一聲沸騰了起來, 就連隨同燕湛一起來的官兵都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竟是皇帝。
這便難怪連刺史大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的,還將手下的人都任由他調遣,眾人頓時驚懼不已。
李拾勤冷著臉站出來做主將那些閒雜人等統統趕了出去, 不過片刻,這間簡樸溫馨的小客棧的大堂內, 便只剩霍汐棠、燕湛二人。
霍汐棠渾身顫抖著,裙裾隨著她的心不安地搖曳, 就連手中的包袱也跟著無力掉落。
燕湛朝她邁近了幾步, 身姿仍是一派的優雅從容, 但面上浮起的笑意卻是那般的寒涼刺骨。
從事發到現在他滿腔的怒意已然使他險些失狂, 此時面對霍汐棠他已無法自控,眸含冷戾地道:「霍汐棠, 朕對你百般縱容, 不是讓你往朕的心上插刀子。」
她便是那般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就連離開他身邊也毫無猶豫。
自重生以來, 他做的那一切, 當真沒有在她心裡留下一點情感?她究竟是有多麼厭惡他, 才會即便身在異地他鄉, 也要費勁了心思逃離他的身邊。
他身軀抵在她的身前,冰冷的指尖用力掐起她的下頜,森寒又無情地質問:「告訴朕, 你為何執意要離開,留在朕的身邊不好嗎?」
霍汐棠被迫抬起臉,淚水緩緩從眼角滑落:「好嗎?陛下究竟還要隱瞞我到何時?」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她含淚伸手推拒他,掌心抵在他胸膛前哽咽道:「陛下曾在我的婚禮上搶奪我,也曾不顧我的意願將我困在後宮, 更多番占有我欺負我,以強勢的手段讓我不得不妥協。」
「我不過只是想離開而已, 想回到沒來長安時的安逸生活,我又有什麼錯?」
燕湛微微怔了須臾,眸中掠過一抹痛色。
她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她的淚水般,一滴一滴地往他的心口上砸。
這段期間他不是沒生疑過,既然他能擁有前世的記憶,那麼為何她不可能,如今得到了心中的證實,這才明白原來那夜從太液池醒來後,她便一直對他心懷怨恨。
從她醒來為止,她也一直沒有放下離開他的心思。
枉他昨日竟沾沾自喜,經歷了兩世,總算讓這小姑娘心中裝了他,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他自作多情罷了。
燕湛眼底漸漸浮起了自嘲的笑意,整顆心好像被撕碎拉扯一般,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轉而便是晦暗湧現,將那短暫的嘲意消抹除盡。
「你沒錯,錯的是朕。」
霍汐棠輕顫著濡濕的眼睫,被他忽然陰惻惻的口吻嚇得不由後退一步,在將要退第二步時,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用力往前一拽。
那張往日儒雅溫潤的臉龐,此時已遭陰鷙與冷漠覆蓋,他的眼底再無對她的溫柔與繾綣,只剩下無盡的黑沉濃霧,似要將她捲入其中,永生無法掙脫。
燕湛淺淺地提了下唇角,「是朕的錯,朕千不該萬不該讓你有機會從朕的身邊離開。」
「是朕的錯,朕千不該萬不該即使重來一次也仍放不下你。」
他不知覺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眼裡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冷寂:「是朕的錯,朕千不該萬不該竟還想要試探,重來了一世你是否早就對朕動心卻並未察覺。」
霍汐棠的淚水一顆顆滑落,朦朧的淚導致眼前的視線變得極其模糊,手腕的吃痛她卻是像感覺不到一般,只被眼前男人驟變的態度嚇得心神慌亂。
是前世的陛下回來了。
他不再維持著那虛假的溫潤面具,將真實的自己攤開在她眼前,這樣的他讓她有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長安皇宮,回到了那金碧輝煌的牢籠。
霍汐棠的心像被緊緊攥住似的疼,她無助地落淚,「陛下放過我不好嗎?前世還不夠嗎,為何還要拿你我的今生來做賭注。」
燕湛低笑了聲,嗓音冷沉:「朕說過,若有來生,你還是只能屬於朕。」
他隨手將衣襟內的帕子取出來。
霍汐棠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不解他要做什麼。
燕湛面色冷漠,當著她的面將帕子內的解藥拋至地上。
霍汐棠心中不由顫動,「陛下……」
他為何會將救命的解藥丟了?
他視線沒從她的臉上挪開,隨後輕抬起右腳,將鞋底按在那枚解藥上,霍汐棠眼睜睜看著那顆藥被碾壓成粉碎。
她心裡猛然一跳,「不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