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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酥麻
顧太后心忙意急到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儀態, 待跑過來後,便見那扇最靠里的紫檀櫃已打開了一半,她臉色驀沉了起來。
「你看到了什麼?」
霍汐棠的右手扶在櫃門上, 掌心按在那鏤空的雕花,側著身子神色自然地搖了搖頭, 「沒有,方才娘娘喊住了臣女, 臣女就沒看了, 是佛經有什麼差錯嗎?」
顧太后走過去, 將霍汐棠從那紫檀櫃邊拽了出來。
微微敞開的紫檀櫃內的東西安然無恙, 應當沒有被人碰過,但這並不代表她沒看見。
顧太后心裡計算了一圈, 方將紫檀櫃闔緊。
她轉過身, 不動聲色地審視霍汐棠面上的細微神情, 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點端倪, 凝了半晌, 顧太后笑著挽過霍汐棠的手將她往方才的美人榻邊帶過去。
霍汐棠問:「娘娘不聽佛經了?」
「不了, 哀家就想跟你這小丫頭好好聊幾句。」
顧太后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春蘭,春蘭心領神會,默不作聲領著殿內的宮人退了出去。
顧太后親昵地牽起霍汐棠的右手放至自己膝上, 輕輕拍了幾下,一雙歲月亦沒帶走的美麗眼睛裡似含著往日的回憶。
她頗為感觸道:「這幾日與棠棠相處下來,竟是不知覺讓哀家想起了你那去世的母親。當年你母親還在長安做姑娘時,永昌侯府便與定國公府來往頗為緊密,她也時常會隨著永昌侯來國公府赴宴。再之後及笄, 兩家便許下婚事,從霜也成了哀家的嫂嫂。」
霍汐棠眼睫忽顫, 心想母親還活著的事,就連太后都不知道,看來定國公的確沒有外傳,當初她答應回定國公府的條件,他的確信守承諾了。
顧太后說了許多做姑娘時與沈從霜之間的瑣碎小事,說罷,繼續嘆聲問:「若是哀家沒有記錯的話,明日便是你母親的忌日了?」
霍汐棠輕輕點頭,神色並無異常,「臣女正要與娘娘提起此事,明日特殊日子,臣女恐怕要出宮一日,還望娘娘恩准。」
「也好,去罷,去罷。」顧太后手心輕輕撫摸霍汐棠的手背,帶著探究的眼神細細看著她。
提起忌日,那便少不了牌位,而這丫頭卻並沒有表現出一似的慌亂與無措,那她應當是真的沒有看到。
霍汐棠留在永壽宮陪顧太后聊了許久,待夜色深了,顧太后在軟榻上不知不覺睡了去,霍汐棠上前為她蓋上薄毯,與春蘭姑姑打過招呼,就退出了永壽宮。
秋日夜風微涼,吹白了霍汐棠的臉龐。
宮道的長廊極其長,六角宮燈迎風搖曳,拉長她此刻透著不安的身影。
她低垂的眼睫在細微顫抖。
若是她那會沒看花眼的話,永壽宮的那個紫檀櫃裡,放了一組牌位,字字清晰寫的明明白白的長子靈位。
陛下分明還好好活著,為何永壽宮裡會有太后娘娘的長子靈位?還是藏在最角落柜子里?
還是說……
娘娘的長子難道不是陛下嗎?
她緊緊咬住嘴唇,不敢再往下想自己猜測的事了。
清冷月色籠罩下的紫宸宮如渡了一層朦朧黯淡的銀沙,殿內靜謐,更顯得神秘且安然。
天子一襲湛藍色絲綢寢服支著一條腿倚在榻邊,那隻名喚「糖糖」的小狸奴正乖順地窩在天子的膝上。小小一隻,四隻腳緊緊扒著天子的膝蓋,是下也不敢下,爬亦不敢爬。
現下是半點也看不出白日裡,膽敢朝天子亮爪子的調皮勁兒。
李拾勤比誰都清楚,這隻狸奴自打被養在紫宸宮後,分明極其聽天子的話,若是天子回了寢宮,定是不敢亂溜的。
它今日能從屏風後溜到了那未來太子妃的懷裡,說是沒有天子的授意,他定是打死都不信。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更是尋常人猜不透。
堂堂皇帝,倘若真的對一個姑娘動了心思,大可直接納進後宮來,皇家內里雜亂無章,光鮮亮麗的外殼下混亂不堪,大昭歷來又並非沒有父死子繼,兄奪弟妻的例子,先帝更是……
況且現在不過只是個尚未成真的未來太子妃罷了,相比起來更算不得難事。
如今大昭的整個江山盡在陛下的掌控中,何以值得陛下這樣費盡心思地每日與一個小姑娘鬧著玩。
李拾勤實在是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了。
而那小狸奴像是窩得舒服了,張大了嘴就要喵嗚打哈欠,天子順勢將長指擠入狸奴張開的嘴裡,狸奴哈欠沒打完心情不悅,用力地咬了一口,很快便見那根手指溢出了鮮血。
可在榻上躺著的男人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詭異地輕笑起來。
李拾勤大驚失色,取過宮人遞上的手帕就躬身上前,「哎喲,陛下還好嗎?可要宣太醫?」
燕湛慢條斯理地擦拭那一點點冒出的血痕,「無礙,它下口不重。」
這還不重?都咬出血了。
尋常人即便不覺得痛,怎麼說也該臉上會有些反應,反倒陛下好似被咬的人不是他一樣,那樣雲淡風輕的,怕是真不覺得痛。
李拾勤暗嘆,想想也是,比起陛下年幼時在冥苑吃的那些苦,被區區狸奴咬了一口自然不算什麼。
猶記得當年他奉師父之命悄悄去冥苑尋小主子,便是親眼看見當初尚且六歲的天子,是如何被一條粗.壯如男子手臂的鐵鏈困在木樁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