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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很長,寬袖堆疊,她俯身過去,堪堪半邊就將她攬得嚴嚴實實了。
「是這樣嗎?」她抬起水潤的眼看他。
燕湛微微側首,便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看清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裝的滿滿都是他,眼尾的洇紅沿透至鎖骨,像是受驚的嬌軟小兔般,實在是惹人憐惜得緊。
他心口仿佛被扼住。
忽然想起前世與她初次相遇的場景,當時她也是那樣像只受驚的小兔似的,入夜後在皇宮裡,她竟將他當做燕舜,直愣愣地撲進他懷裡。
後來他才知曉,當時她遇到了麻煩。
那次他破天荒出手救了她,也將她請上了御輦。
如今同樣的神情再現,卻是不同的場景。
她再也不會將她認錯成燕舜了。
燕湛右手指尖繞過她纖細的脖頸,順上輕輕撫碰她的細眉,一下又一下,輕柔極了,每一下的觸碰都好似帶著深深的愛意與憐惜。
霍汐棠耳尖愈發紅潤,瑩白的耳垂似乎難以抵抗他這樣的親密觸碰而微微顫抖著,他喉結微動,看了心動不已,指腹便揉捏了上去。
再開口時,嗓音喑啞低沉:「顧姑娘不久前從東南宮道路過往反方向去了,朕現在也不知她尚在何處。」
御輦外,燕舜等了許久卻等來一句這樣模糊不清的答覆,登時有些泄氣:「那大抵是我錯過了棠棠,打擾了皇兄,是臣弟的不是。」
「無礙。」年輕帝王的聲音已低啞的惑人。
燕舜頓覺奇怪,總覺得今日的皇兄與以往大不相同,好似格外有耐心。
他正在梳理其中的怪異,御輦便已起駕。
一陣黃昏的風吹來,微微拂起明黃色的帳子,御輦內皇兄神情滿足,懶散地倚靠在軟榻上,而他的懷裡正擁著個嬌嬌弱弱的女子。
燕舜心裡微凝,便楞在原地沒有急著走。
那是個看不清臉的女子,烏黑披散的髮絲垂落下來,與天子的龍袍勾纏在一塊兒,而她也正軟弱無依地伏在天子懷裡,天子寬大的衣袖將她的曼妙的身段遮得滿滿當當。
除了長發,什麼都看不清。
皇兄竟然有女人了?
燕舜眉心擰著,心裡也因這件事猛然一沉。
御輦行至宮門幾百米遠的轉角處停下。
李拾勤候在一旁,心裡頭琢磨著,陛下這要不要放人家姑娘回去?
這幾日陛下多番做出這樣不像他平日裡會做出的事,若是強行將這姑娘留下,再帶回紫宸宮,恐怕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人人都當天子溫潤儒雅,性子隨和,可他最是清楚,這是個從屍山血海攀爬而起的男人,倘若他當真對一個人動了心思,是絕無可能叫那人有機會逃脫的。
只是,因霍姑娘與太子的婚約在此,陛下對這霍姑娘動的念頭,究竟是男女之情,還是陛下只想步先帝的後塵,一時也說不準。
四周靜謐無聲,確定太子不會再找過來了,霍汐棠緊繃的身子這才緩緩放鬆,懸著的心也悄然平穩。
可耳垂上那溫熱的觸感,實在讓她無法忽視。
「陛下……我該回了,再晚的話,宮門將落匙了。」她低著臉不去看他,只知道現在的陛下很危險,她應該立刻逃離才對。
燕湛輕緩嗯了聲:「下次看到朕,知道該如何做了嗎?」
霍汐棠不知如何回答,遲鈍如她,好似漸漸有點明白了什麼,又沒有完全明白,她不敢去細想,她不該與陛下如此,不該與未婚夫君的兄長如此。
燕湛輕聲笑,伸手將她弄亂的裙擺緩緩撫平:「別怕,想說什麼便說,你在朕面前永遠都不用擔心會說錯話。」
因為他永遠不會怪她。
太曖昧了——這絕對不是她和已經恢復了身份的陛下該有的接觸與對話。
霍汐棠幾乎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氣,用力推開了燕湛,逃也似的從御輦上跳下來。
李拾勤見這大的動靜詫異不已,很快御輦內傳來陛下的聲音:「李拾勤,你親自送霍姑娘出宮。」
霍汐棠回了定國公府時已入了夜。
顧顯正在楓雲院門口等她,院門口附近夜燈照了過來,見她這麼晚回來,問:「進宮了?」
她低著頭,「嗯,是太后娘娘召見。」
在她身上嗅到了龍涎香,顧顯臉色有些難看。
他也並未拆穿她又與陛下牽扯到一起去的事,斟酌了會兒,說了句:「今日發生的事,你莫放心裡去。父親他只是性情過於古板了些,說話冷硬了點,並無其他的意思。」
原來他在院門口等她便是想為定國公說好話,霍汐棠垂眸,回道:「多謝顧大人掛心,我實則也並未在意。」
經過一下午她也想通了,既然定國公這樣對她,她又何必將這個不當她是親生女兒的父親說的話看的那樣重要,還平白惹得自己難受,得不償失。
她回答的過於冷靜,顧顯倒有些尷尬撓了撓鼻尖,他總不能說,你別在意了,陛下已經幫你報仇,讓你父親在家禁足,沒事不能招惹你了吧。
「夜深了,進屋吧。」交代完想說的話後,顧顯便直接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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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宮琉璃瓦頂落下月色銀霜,六角宮燈在晚風中輕微搖曳,拉長值守內侍的身影。
成太醫把完脈後,語氣沉重:「陛下,那幽劫草的解藥微臣已煉製出來了,陛下又為何不願服下那枚解藥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