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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腳下踩的土地混合了泥和雨水,雖然穿著油鞋,但雨水仍然朝鞋和衣服里灌,才走幾步路,孟錦繡一行人身上已經濕了大半。
這樣艱難的行了一段,阿松見到前面的火光,鬆了一口氣,回頭說道:「孟小娘子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到了。」
孟錦繡自雨幕中抬起頭來,見山上一座道觀模樣的房舍。她點了一下頭,同阿松一起攙阿婆上了最後一截石階,有兩個村民見了,趕緊過來幫忙將她們拉上去。
等幾人進了道觀,將大門關上,外頭的風雨聲才小了許多,聽著卻仍讓人心裡發慌。
孟錦繡來不及管衣服和鞋裡的水,先朝屋裡看了過去,就見道觀里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老人婦孺多些,想來都是漁村中的村民。
村正瞧著約莫五十多歲,鬍子已經花白了大半,他先將阿婆和兩個孩童安頓好,又走過來,朝孟錦繡歉意的開口:「連累孟小娘子受驚了。」
孟錦繡搖搖頭,輕聲朝村正問道:「如今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村正嘆了一口氣,回頭看一眼面帶擔憂的村民們,亦低聲回答:「情況怕是不好,村子裡青壯些的都守在外頭,若是有危險,會第一時間來通報,孟小娘子和阿蘿都先歇歇吧。」
孟錦繡聽著村正語氣里的擔憂,點了一下頭。她拉著阿蘿從一處角落中坐下,擰衣服上的雨水,幸好夏日裡天熱,濕衣服貼在身上不算太冷,擰一擰還勉強能穿。
孟錦繡從衣服中掏了掏,發現還有些膠牙餳,給自己和阿蘿一人一塊,又分給其他村民們。
她嚼著那香甜飴糖,感覺著從口腔傳來的絲絲甜意,孟錦繡嘆了一口氣,不安穩的闔上眼睛。
再醒來時,孟錦繡聽見一記轟隆巨響聲。
她猛然睜開眼睛,就見周圍大門被推開,從外頭跑進來個青壯的村民。那村民焦急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雨水,低聲朝村正說著什麼。
孟錦繡見狀,心頭重重的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自角落中站起來,走到村正身旁,輕聲問道:「村正,可是出了什麼事?」
村正雙手哆嗦著,也不瞞孟錦繡,低同樣壓了聲音回答:「孟小娘子,方才阿宇來報,說河道南邊有一處堤壩被沖毀了,就是剛才那陣巨響聲。」
孟錦繡聽著村正哆嗦的話語,心裡那股不祥的預感終是被驗證了。
她虛握了一下手掌,袖子上之前被雨水淋濕的地方已經幹了,此時皺巴巴貼在手腕上,十分的難受。
孟錦繡低聲問:「那處堤壩距離漁村多遠,會不會波及到這裡?」
村正嘆了口氣:「雖然離咱們這裡還有段距離,但是亦不算太遠。若是今夜這雨再這麼下下去,難說不會殃及到這裡。」
孟錦繡瞧著村正面容擔憂的模樣,一顆心也跟著向下沉了沉。
她問:「除了來時的那座橋,可還有另外的路能離開村子?」
村正搖搖頭:「陸路只有那一條,水路倒是有,但村里的漁船小,這樣的湍急河水和暴雨,無論如何都渡不過去的。」
孟錦繡又問:「聽說今年恐有水患,聖人派了專門負責的官員下來,村正可有聽說過?」
村正的嘴唇囁嚅了一下,許久才搖搖頭:「未、未曾聽聞。」
孟錦繡聽到村正這回答,一顆心終是重重的沉了下去。
……
雨夜中,江洵不顧頭臉上的雨水,快馬加鞭,順著阿風指的方向來到河邊。
身後跟著的侍從見到河上架著一座矮橋,連忙伸手朝那邊指了指:「阿郎,可是那一座橋?」
江洵自馬背上朝橋那邊看一眼,迅速策馬過去,緊接著眉頭就擰緊了起來。這座橋本來是架在河岸兩端,高出水面一截,此時卻因為漲水,被河水淹沒了大半,根本沒辦法通行。
侍從見狀咂舌:「瞧這境況,孟小娘子必是被困在河的另一側,如今該當如何?」
江洵眼眸沉了沉,低啞著聲音開口:「先找找還有沒有其它路能過去。」
侍從應了一聲,幾個人分頭沿河去尋找。江洵一雙眼眸緊緊盯著河面,握著韁繩的手指因為用力而變得青白,他卻恍若未覺,只沉著一口氣,仔細屏息從河面上尋找出路。
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轟隆」巨響,在這暴雨之夜裡面,聽上去分外的駭人。
侍從飛快地騎馬回來,臉色難看的朝江洵說道:「阿郎,聽方才那動靜,似是河對岸的堤壩,被大水沖毀了。」
這侍從瞧著江洵陡然變色的面龐,有心想勸兩句,但想到孟小娘子在自家阿郎心中的地位,只張了張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雨幕中,只見江洵嘴唇抿得發白,一雙眼眸比這無邊雨夜還要漆黑。
他自馬背上靜駐片刻,忽然調轉了馬頭,朝還未反應過來的侍從們沉聲開口:「去水部,借船。」
水部當中,聽聞大理寺少卿這個時候求見,主事的官員連忙匆匆迎了出來。這水部設於工部之下,內有郎中和員外郎,今夜恰好是姓宋的郎中當值。
這位宋郎中見到江洵身上披油衣,衣服靴子卻仍被雨淋濕了大半,面上駭了一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