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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在現實里看過的最血腥的場面就是一個衰人出車禍被撞斷了腿的菜鳥,居然敢如此近距離地睜大了眼睛仔細觀看,還親手放了把火。
那乾涸血漬下凝成了一小團一小團的汗毛……嘔……
其實,當大火燃起,那種焚盡心神的仇恨感稍稍退下去一點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不舒服了,一陣陣的直泛噁心。不過,無論如何也不能當著那麼多慷慨激奮的人的面兒跌份,所以就拼命閉了眼睛屏了呼吸忍著。
好不容易捱到人群漸漸散開,那隊軍人也聽命回營修整,剛想吐個痛快,卻沒料到居然有人搶先一步。
只不過,吐的是血。
一直鎮定指揮安頓全局,站在她身邊與她兩手緊握,給她力量的陸子期,忽然像是驟然被壓折的標槍,腰一彎,噴出一口血來。
旋即牽動嘴角,給了宋小花一個極勉強的微笑後,便兩眼一閉,直挺挺倒了下去。
直到被其緊緊不放的手給帶得跌在那身透著血腥氣的冰冷鎧甲上,宋小花還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看著他如雪的面色如雪的唇,看著他靜靜闔起的兩排睫毛,看著他沒有絲毫翕動的鼻翼,宋小花的腦子裡轟的一聲巨響,第一個反應就是,他死了……
按照影視劇的情節,此時應該是大結局,凱旋歸來的男主華麗麗滴死在了苦苦守候的倒霉女主面前,俗稱『BE』。
但是,按照電視劇里的情節,男主在正式掛掉之前好歹還會用一口總也咽不下去的氣對女主說一連串長長的台詞,哪裡有這樣說死就死要死得乾脆的?
一念及此,宋小花翻身爬起,揪住陸子期的衣領就是一頓狂搖:「你居然敢這樣就給老娘死了?就算要死也要把話給說清楚了再死!凌兒怎麼辦?我怎麼辦?不帶這樣把小拖油瓶丟給我就不管了的!我不要!……我說了要跟你分手的我說了要跟你離婚的,你還沒給我寫休書咱倆還沒辦手續呢!這些事情沒解決之前不許死聽到沒有?我告訴你,離婚官司一打就會打好久的,有可能要打一輩子的,你快點給老娘起來跟老娘慢慢死磕!……
冬青……你不要嚇我,你說過的,握著我的手,就永遠都不會放,你如果死了,會帶著我一起見閻王的……冬青……我願意陪著你一起死,但我更想和你一起活著,一起幸福快樂的,活到老……」
就在她搖得氣喘吁吁哭得聲嘶力竭之際,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搭在陸子期的脈搏上,然後,一個清清朗朗的聲音說:「他沒死,不過,再被你繼續這樣掐著脖子的話,就很難說了。」
此話不亞於是春天的驚雷是指路的明燈是上帝如來佛的聖音,宋小花一下子就淡定了,連忙鬆開了揪衣領揪得過緊的手,抹了一把眼淚:「元昊……」
像是對她這樣滿是希望和信任的小表情感到很無奈,元昊嘆了一口氣:「他只是疲累過度導致胃病發作,暫時暈厥而已。」
接著,在元昊的幫助下,將陸子期扶上馬,送回了家。
這期間,宋小花的手一直未曾與陸子期鬆開。
真的不是她不想,而是昏迷中的陸子期像是魔怔了似的,死活不放,元昊費了好大的力氣都沒能掰開,反倒把宋小花弄得齜牙咧嘴大呼小叫。
最後進了家門,還是元昊無計可施之下只得用銀針刺其手部的穴位,這才終於把宋小花那隻幾乎被捏變形了的可憐『小爪子』從『螃蟹鉗子』里解放了出來。
後來,元昊開了方子,讓人幫忙準備了一個大浴桶,裡面倒上熱水灑進藥材,說是要讓陸子期泡藥浴,以驅除這近二十天來因在冰天雪地里的風餐露宿而早已侵入肺腑的寒氣。
隨即又給臉色煞白拼命忍吐,在連番視覺味覺和心理的強烈衝激下情緒明顯很是波動難平的宋小花,熬了一碗安神定氣的藥茶。
看著元昊把陸子期扶進屋子,宋小花忽然有些後悔了,要是沒有能夠弄開他的手該有多好,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美男『裸*體』了……
而元昊瞄了一眼訕訕站在門口,不再入內的宋小花,顯得略有一點點奇怪,不過,轉瞬便像是什麼都沒覺察到似的對她點點頭,示意儘管放心,便關上了門。
唉,這種最需要她這個做老婆出馬服侍的時候,她卻不能親自上陣,因為,她還沒跟她的男人『坦呈相見』過,雖然,她很想,但是,在說了那番話之後……
蔫蔫地喝了藥茶,然後忍無可忍狂吐了一陣,便昏昏沉沉地栽倒在床上開始沒完沒了做噩夢,一直折騰到公雞打鳴,才終於半死不活爬了起來,坐在這兒吹冷風。
看著自己尚留著幾道淺淺青紫的手,宋小花頗是有些糾結。
原本以為他再也不管她揚長而去了,結果是帶兵追敵。原本以為他對她並沒有多麼的在意並沒有多深的感情,結果又好像不是那樣一回事……
原本以為她可以揮一揮衣袖轉身離開,堅強灑脫不軟弱,結果,還是拖泥帶水拿不起放不下的窮磨嘰。
在得知他上了生死一線的戰場,在看到他血染唇角頹然倒下,她的心都不跳了,就像是一瞬間化成了頑石,又像是眨眼間碎成了齏粉。
他若不在,這世間對她還有什麼意義?沒有了他的生命,即便榮華富貴即便絢爛多姿,對她而言,也只剩殘缺破敗只余蒼白寂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