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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冷聲道:「你的膽子倒是不小,竟敢私自品評朕對自己兒子的看法。平心而論,你也算是一位頗有野心的女子,只是你還不夠聰明,看不清局勢,竟然認為憑藉你那些陰謀詭計便可以得到帝位?」
韋氏驚駭的抬起頭,連連搖頭道:「皇上誤會了,我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肖想帝位!我之所以會做那些糊塗事,也只是想幫助王爺順利繼位而已。」
武曌站起身子,輕蔑的望著跪在自己腳邊不住求饒的韋氏,「事到如今,你若是有膽量在朕的面前坦言承認自己的野心,朕還能高看你一眼。只是可惜……」武曌從內侍手捧的托盤內取來早已備好的三尺白綾扔到韋氏面前,淡然道:「朕不能繼續留你這個心腸歹毒的罪人繼續留在世上,看在你曾為顯兒誕育血脈的情分上,朕便賜你三尺白綾,你今晚便上路吧。」
韋氏眼眶赤紅的瞪著被武曌扔到自己面前的白綾,忽然仰頭大笑起來,語含譏諷的嘆息道:「皇上心思機敏、目光如炬,竟然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只是,我卻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懼怕那些迂腐的老臣而不敢將皇位傳給自己的愛女。說道這點,我就比皇上有膽量!我早已做好了打算,倘若有一天我大權在握,便一定要將皇位傳給裹兒!我曾經答應過裹兒,一定要將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的面前……」
武曌凝視顛若痴狂又哭又笑的韋氏,對身旁的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心領神會,連忙走上前去用棉布堵住韋氏的嘴,「朕心中有何打算,又何須向旁人解釋?朕會讓兩名內侍用白綾送你上路,雖然無法令逝者重生,但至少對他的至親也算有個交代。」
韋氏從武曌滿含殺意的目光中早已知曉自己今日必死無疑,此時也無心掙扎,只是癱軟著身子任由內侍將她拖出紫宸殿。直到兩名內侍將白綾纏繞在韋氏脖頸上,用力拉緊白綾之時,韋氏才忽然發現原來窒息而死竟是這般痛苦。韋氏難過的扭動著身子,掙扎之間折斷了修長的指甲。在失去意識前韋氏忽然想起武曌最後對她所說的話,恍然想起那個多年前自己曾經命人害死的男嬰以及那位傷心欲絕的母親。
韋氏雙目圓睜,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武曌的用意。原來皇上故意用這樣的方式將她處死,是為了替安平郡王報仇雪恨。只可惜韋氏直到氣絕人亡也未曾想通,為何皇上在派人縊死她以前不再多加一杯毒酒給她。
當韋氏被處死的消息傳回抹雲樓時,正在作畫的暮朝畫筆微頓,在宣紙上留下一個突兀的墨點,毀了一幅上好的山水畫。
小蓮心疼的搖頭嘆道:「這麼好的一幅山水,竟然就這麼毀了,實在是太可惜了!正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如今韋氏已經被皇上處死,也算是為安平郡王報了仇,主子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卻依舊悶悶不樂?」
暮朝黛眉微蹙,搖頭苦笑道:「楠兒已經不在了,殺了韋氏又能如何,只不過可以讓活著的人出口氣而已。」
當天夜裡,暮朝便返回空間內,默默的站在楠兒的棺木前出了半晌神。
m打量著暮朝的神色,搖頭嘆息道:「我還以為你在與琮兒相認以後,已經能夠放下楠兒的死了,沒想到直至今日你卻依然這般傷心。」
暮朝潔白的手指隔著水晶棺輕輕勾勒著楠兒稚嫩的面容,輕聲低語道:「其實你說的並沒有錯。當我知曉琮兒才是我的親生骨肉的時,我的確欣喜若狂,甚至暗自慶幸當初他被暮楓帶走,不僅躲過一劫,而且平安幸福的生活在世上。倘若我不曾知曉琮兒的存在,只怕我今日依然不會讓韋氏如此痛快的死去。」
暮朝輕嘆一聲,緩緩說道:「可是每當我看著琮兒開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時,我卻不由自主的想起楠兒那個可憐的孩子。是的,無論楠兒出身如何,我都已經將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他這一生如此短暫,生死皆被人算計利用,還未曾長大便已匆匆離去。難道只因為他卑微渺小、微不足道,他便合該被他人利用、踐踏,死了也不值得可憐嗎?」
m沉默半晌,輕輕拍了拍暮朝的肩膀,柔聲勸解道:「縱觀古今,人類社會也從未有過真正人人平等的時候。倘若一位國家的領導者能夠讓大多數人過上安定幸福的生活,已經稱得上一位出色的領袖。人與人的才華、能力從來不同,所肩負的責任、使命也便截然不同。我知道你心疼楠兒,但我不希望你因為楠兒的不幸過於鑽牛角尖,將自己生生逼進復仇的惡性循環中,一顆心皆被仇恨所填滿,整日鬱鬱寡歡、難展歡顏。暮朝須知,人活一世已經不易,而你為了完成當年對指揮官的承諾,歷盡千辛萬苦堅持了這麼多年更是難得。其實我覺得能否改變未來人類的命運已經並不重要,只要你能找到繼續生活下去的動力與希望,讓自己每一天都過得快樂而充實,這便是此次任務真正的意義所在。」
暮朝面色複雜的望著m,喃喃低語道:「我的幸福與人類的未來與興衰相比微不足道,沒有人會在意的。」
m卻是深深的凝望著暮朝,明朗的笑容中有她尚不理解的溫暖與深意,「誰說無人在意你的幸福與快樂?對我而言,任何事都比不得你的幸福重要!」
然而面對m罕有的深情目光,暮朝卻忽然有了想要逃離的衝動。暮朝模模糊糊的意識到在m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的表象下,似乎隱藏著一顆她從未注意到的真心。然而經歷了世事變幻、人情冷暖的暮朝早已滿心疲憊,再也沒有力氣承受另一份真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