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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䄉終於平靜了下來,鬆開了暮朝的身子,又拉著暮朝走到桌邊坐下,仿佛看不夠似的一直盯著暮朝的臉,仿若一不留神暮朝便會在眼前消失一般。
正當允䄉想要開口之時,門口卻傳來了高無庸尖細的聲音,說是奉皇上的旨意,送來些酒食給八爺、十爺作為夜宵。
暮朝連忙開口吩咐將夜宵呈上來,只見端著精緻食盒的宮人們一陣來來往往,隨後桌上便迅速的擺滿了各色美食佳肴。
暮朝見允䄉低垂著頭,也不吭聲,便主動開口對高無庸說道:「請高公公轉告皇上,謝皇上百忙之中竟還費心想得如此周到,這桌宴席很好,謝謝皇上的賞賜。」
高無庸連忙彎腰應諾,接著又說道:「皇上命奴才轉告八爺,原本今日也想讓府上大阿哥過來陪八爺守歲,然而不巧大阿哥今日感染了風寒,皇上擔心大阿哥過來會過了病氣給八爺,便吩咐大阿哥安心在府中臥床靜養,說是等養好了身子便安排大阿哥進宮與八爺一聚。皇上還說已經派了太醫去為大阿哥診過脈,說是風寒並不嚴重,只消靜養幾日便會痊癒,還請八爺安心,不必牽掛。」
暮朝聽了,微笑著說道:「皇上想得很是周到,我今日能與十弟一聚,已是喜悅萬分,請高公公替我向皇上轉達我的感激和謝意。」
高無庸笑著應了,眼睛掃了掃桌子上的菜餚,又說道:「還有一事,皇上讓奴才提醒八爺,這桌宴席中的細粥、湯品、精緻細點八爺都是可以吃得的,只是那大油大膩之物還請八爺萬萬不要品嘗。此外,這美酒八爺也是碰不得的,一口、一滴都不行。皇上還說等八爺養好了身子,有多少好東西都吃得,多少美酒也都喝得,只是現在還是要以身體為重才是。」
暮朝聽著雍正細細的囑咐,心裡不禁有些好笑,暗暗想到這天下有幾人能知這位冷麵帝王竟是一個如此瑣碎的話嘮之人,對待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卻是事無巨細都要看都要管,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這性格簡直破壞了他原本冷麵威嚴的帝王形象。
直到暮朝笑著一一應了,高無庸才心滿意足的帶著一眾宮人回養心殿復命去了。
暮朝自己在殿中的時候,通常都是不需要侍從在旁邊服侍的,如果不是為了讓那多疑的帝王放心,暮朝也不會放任侍從暗衛們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然而今日,暮朝確發現一向喜歡在自己眼前晃悠的侍從宮人們均已消失不見,想來是得了雍正的吩咐,所以才刻意走開的吧。可是,雍正又豈會放心讓自己與允單獨見面,暮朝仔細用精神力感受了一下周圍的氣息,果然發現了暗衛的蹤影。數量不多,一個而已。然而對於雍正來說,一個暗衛,已經足夠讓他知道自己想要知曉的一切了。
這個暗衛,顯然是高手。若非暮朝有著異能輔助,怕是也無法察覺那暗衛的蹤跡。若是普通人,更是無法察覺那暗衛的存在。至少暮朝審視著允䄉的武功,便知道允䄉定然是不知這附近還有暗衛存在的。
暮朝原以為當殿內只剩下自己與允䄉兩個人的時候,允䄉定會迫不及待的對自己一訴衷腸,然而出乎暮朝意料之外,允䄉只是呆呆的坐著,凝視著滿桌的美食佳肴,眼神陰鬱。
暮朝略一尋思,便對允䄉的心思了解了幾分,倒也沒有迫他開口,而是拿起桌上精緻的酒壺,為允䄉斟滿了一杯酒。
暮朝將酒杯遞到允䄉面前,微笑著說道:「這酒香氣凜冽,正是你最喜愛的竹葉青,四哥心細,怕你喝了傷胃,特意吩咐人將酒暖的正好。你我兄弟二人難得今日一聚,十弟定要滿飲此杯,方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允䄉卻仿若沒有聽到暮朝的話一般,並不接酒杯,仍是低著頭,看不清臉色。
暮朝想了想,又勸道:「只可惜九弟今日不能在此與你我一聚,不然,他倒是最愛那女兒紅,每次喝到上好的女兒紅,九弟都可以連飲三大碗。今日九弟雖不在,你也該替九弟喝一杯美酒才是,以免他又念叨,說你每每都與他鬥嘴,少有讓著他的時候……」
然而暮朝尚未說完,卻被允䄉狠狠的握住了拿著酒杯的手,只聽允䄉氣息不穩、目眥欲裂的低吼道:「你住口!你既然口口聲聲的稱呼那人為四哥,又豈敢再提及九哥?你難道不知,九哥就是被那人除籍、改名、監禁致死嗎?你的仇、九哥的仇,他對你們所做的一切,難道你如今……都忘了不成?四哥、四哥,喚得多親切!他殷勤關照,你尊敬感恩,你們還真是兄友弟恭的很!我原以為你被那人圈禁宗人府,指不定如九哥那般受了多少侮辱虐待,忍了多少屈辱責難!誰曾想,原來你竟是在這裡自在逍遙,被那人照顧得無微不至。真是可笑,我和九哥竟然被你們欺騙的團團轉,合著你們兄弟倆倒是給所有人演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啊!只可惜九哥無辜,竟被你們累的失了性命,而且是被那些下賤的奴才們欺辱致死!如今,你還敢勸我喝你那好四哥送來的美酒!呸!我便是渴死餓死,也不屑吃那人施捨的東西!」
允䄉越說越激動,雙目赤紅,已是氣極,手勁也越來越大,早已將酒杯捏得碎裂卻依然不肯住手,滾熱的美酒混著暮朝殷紅的鮮血緩緩流下,點點滴滴的滴在地上,允䄉卻是只盯著暮朝的眼睛,根本沒有注意到暮朝受傷。而暮朝又向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這點痛楚對於暮朝而言,簡直是不值一提,因此被暮朝忽略不計了。於是暮朝也淡定從容的與允䄉對視著,溫潤淡雅的面容上竟無一絲情緒變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