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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雍正幾乎已經肯定自己等到的將是那人恨他怨他的話,心裡幾乎冷笑出聲的時候,卻是那急脾氣的允䄉先等不及了,竟然還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正想走進殿去,卻聽那人終於開了口,聲音清冷、語氣平靜,然而卻奇蹟般的讓雍正煩躁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雍正十分了解那人的脾氣秉性,以這樣的聲音語氣開口說話,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那便聽聽那人到底會說些什麼吧。
這樣想著,雍正便留了下來。卻沒想到,接下來那人所說的一番話,卻幾度讓他震驚、憤怒、心疼、感動,最終,種種情緒都化作一聲悵然的嘆息。
此時,雍正幡然醒悟,怪不得在宗人府時那人會突然提出要見自己,怪不得在自己緊緊扼住那人的脖頸幾乎將那人掐死的時候那人僅說的一句話便是額娘,怪不得那人會無悲無怒語氣平靜的對自己說對於皇子而言,失去一展自己志向抱負的機會,那麼活著也便是死了。
直至此時,雍正才徹底相信那人真的是像自己一樣,真心的放下了過去的種種過往,與自己講和了。心裡激盪之餘,竟然還泛起一種巨大的滿足和喜悅。
然而這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雍正便被允䄉的夾雜著恐慌急切話語驚得失了分寸,那人竟然會受傷?如何受的傷?誰敢讓那人受傷?
雍正又是惱怒,又是著急,不及細想卻已經幾步上前推開了殿門。
雍正來到那人身邊,一眼便看見那人染血的衣袖及原本纖細修長的手上猙獰可怖的傷口。雍正傾身上前輕輕抬起那人的右臂,細細查看傷口,越看越是惱怒心痛,竟是連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這可怕的傷是怎麼弄的?怎麼只是不在自己身邊一小會兒,便出了這樣的事!那人自小為寫得一筆好字,勤學苦練很久,如今書畫俱佳,就連曾經說他字跡不佳的皇父後來對他的字畫都是大加讚賞。誰曾想如今那人的右手卻是傷成這樣,也不知能不能治癒、恢復如初。
雍正看那傷口中夾雜的碎瓷片及地上破碎的酒杯,心裡便有了些猜測。不知這傷究竟是那人自己弄得,還是允䄉弄得?
雍正心念電轉,又擔心那人的傷口,滿腔怒火卻又無法對那人發泄,也不願當著那人的面為難允䄉,於是只能轉身對高無庸怒斥道:「沒眼色的糊塗東西,見到八爺傷成這樣,竟然還在這裡呆愣著,還不快快去將平日裡為八爺診脈的眾位御醫及蘇瑾太醫傳過來為八爺診治。倘若八爺的右手有個好歹,朕定要狠狠的治你們侍候不周、辦事不利的罪!」
第23章 書籍(一)
高無庸原本見八爺傷勢嚴重便已十分恐慌,心裡就怕萬歲爺發怒,剛想開口詢問皇上是否應去傳御醫過來,卻已經成為皇上的出氣筒。高無庸沒有時間也不敢委屈,聽了皇上的斥責,趕忙連聲應諾,一路小跑的傳話去了。
御醫們經過這段時間的連番折騰,也都已經練出了些處變不驚的本事來。聽了皇上於除夕夜急傳御醫們去往奉辰苑診脈,卻也沒有感到什麼意外。畢竟那位八爺的身子的確是弱了些,而皇上對那位主子又實在太好了些。果然仔細一問,原來是八爺不知因何緣故割傷了右手。御醫們聽說傷在右手,也有些擔心,又怕皇上等得著急,因此一路急行,不多時便到了奉辰苑。
御醫們剛進殿門,尚未行禮便被雍正急切的喚來診治。御醫們輪流上前診視後,均舒了一口氣。這傷口看似恐怖,然而只是些皮肉傷,並未傷及筋骨。只要醫治得當,護理得宜,便會日漸痊癒。只是這傷在右手,這八爺怕是有段時間會有些行動不便。
雍正聽了御醫們的回稟,又特意詢問了一下蘇瑾的看法,終於確定那人右手上的傷口能夠完全治癒,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了幾分,便吩咐對醫治外傷最是擅長的御醫劉裕鐸上前為那人醫治。
只是縱然有心理準備,然而親眼看見劉裕鐸將那人手上的傷口重新挑開,一點點小心的用鑷子夾出扎入手中的細瓷,雍正突然覺得心裡一陣難受,剛剛鬆開一些的眉又皺得比剛才更緊了些,抬頭想安慰那人幾句,卻發現那人除了臉色略有些蒼白,臉上竟是一片平靜,仿佛劉裕鐸醫治的受傷嚴重的右手並不是他的。
雍正忍不住抬手輕拍了兩下那人的肩膀,出言安慰道:「劉裕鐸對外傷很是有些辦法,你不必擔心。若是疼得厲害,也無需強忍,等清理淨傷口,便讓御醫用些止痛的藥,定會痊癒的。」
暮朝聽到雍正關切的安慰,心中一凜,強迫自己將心神從那久遠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快速收拾好自己紛亂的心緒,抬起頭,微笑著對雍正言道:「謝皇上關心,我手上的傷並不重,也不覺很痛。有皇上派來的御醫診治,想必不日便會恢復如初,請皇上不必惦念。」
雍正看著那人優雅淺笑的模樣,不覺安慰,反而覺得這平靜的笑容有幾分刺眼。正想對那人說些什麼,轉眼卻看到允䄉呆愣愣的凝視著劉裕鐸為那人治傷,不知為何更覺得很是礙眼。
雍正斟酌片刻,便對允䄉說道:「今日天色已晚,八弟受傷也需早些休息靜養。十弟這便先回去吧,改日再進宮與你八哥閒話。」
雍正的話雖然說得委婉,然而,卻明顯是在毫不客氣的趕人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