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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朝從衣箱中重新翻找出一套月白色高腰襦裙與鵝黃色半臂短衫,將身上的衣衫從裡到外更換了一遍,又將換下來的衣裙仍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幾腳。暮朝依舊覺得心口憋悶得厲害,陰晴不定的望著略顯凌亂的床鋪,費了好大力氣才將自己心中想要毀滅一切的*生生壓下,總算沒有動手將這張床榻付之一炬。
暮朝懊惱的坐在桌邊,伸手取來一杯涼茶喝了幾口,仔細回想著昨夜那名男子的容貌,卻是無奈的發現自己竟然半點也想不起來他的面容來。
正在暮朝冥思苦想的猜測著與她共度一夜的男子究竟是誰的時候,房門外忽然傳來張易之清潤動聽的聲音,「暮朝,醒了麼?我給你帶來了你很喜歡的紅豆粥與醃黃瓜,最是清爽可口,早上吃些正合適。」
暮朝想起近來張易之對自己的示好與關心,眼中閃過一抹利芒,輕聲道:「我已經起來了,你進來吧。」
張易之聽見暮朝輕聲喚他進去,頓覺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加愉悅了幾分,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推門緩步走入房中。
張易之視線一掃,便對著坐在桌旁的暮朝笑道:「看來你果然是疲憊已極,休息了一夜竟然也沒有緩過乏來。」
張易之一邊說,一般走到桌旁將早膳放在暮朝面前。暮朝用湯匙攪了攪仍在冒熱氣的紅豆粥,挑眉道:「你如何看出我現在也未曾歇過乏來?」
張易之淺笑著指了指凌亂的床鋪與隨意扔在地上的衣裙,輕嘆道:「若不是累的狠了,你所住的房間幾時這般凌亂過?」
說到此處,張易之又衝著暮朝眨了眨眼睛,莞爾道:「若是你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幫你收拾一下,保證絕對不比你自己親自收拾的差!」
暮朝連忙搖頭道:「不必麻煩了,等用了早膳,我自己收拾就好!」
張易之也猜到暮朝不會同意此事,因此雖然有些遺憾,倒也沒有影響自己的好心情,張易之也不吃飯,只是悠閒自在的坐在桌邊看著暮朝用膳。
由於心中有事,暮朝吃的比平時還要少些,而且用膳的速度極為緩慢,吃了半天卻只用了幾口紅豆粥。
張易之見此情形,不禁皺眉道:「怎麼吃的這樣少,可是不合你的口味?」
暮朝見張易之言談舉止與平日並無差別,且神色坦蕩自然,也便減少了幾分對他的疑慮,淺笑道:「紅豆粥軟糯香甜,我很是喜歡。只不過我有些不舒服,因此用的少些。」
張易之臉色微變,急切的問道:「好好的怎麼會不舒服?究竟是哪裡不舒服?可需要去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暮朝尚未來得及回答,卻忽然見到李隆基端著托盤在門口朗聲問道:「我見師父的房門是開著的,便猜到你應該已經起身了。我剛剛特意去廚房給你做了一碗雞絲湯麵,正是你喜歡的口味。你近來照顧病患十分辛苦,如今他們的病情終於有所好轉,眼見不日便可痊癒,你也該好生休息一下,好好調養調養自己的身子。」
李隆基一邊說,一邊走進房中,見到被暮朝吃了幾口的紅豆粥微微皺了皺眉,將面碗放在暮朝面前,淺笑道:「嘗嘗我的手藝,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暮朝望著李隆基明朗的笑臉,心中卻是恍然想起昨日那名男子在她耳邊低沉的笑聲,本就低落憋悶的心緒更加煩躁,此時對著以往甚為喜愛的美食,不但不覺喜歡,反而有些反胃。
暮朝放下碗筷,搖頭道:「我有些不舒服,現在什麼都不想吃。」
李隆基心中一緊,伸出手來欲搭上暮朝的手腕為其診脈。然而,李隆基的手指剛剛碰觸到暮朝細膩的肌膚,暮朝便仿若被針刺到一般飛快的撤回手臂,避開李隆基的碰觸。
李隆基望著暮朝過激的反應愕然半晌,又望了望旁邊淺笑不語的張易之,心中緩緩升起一股惱怒與妒火。
暮朝望著張易之與李隆基眉宇間的挑釁與較量,愈發覺得煩躁無比,以身體不適需要休息為由將兩人請出了房間。暮朝關上房門,緩緩的走向床邊,本想上床休息一下,然而見到床榻上凌亂的被褥,卻嫌惡的皺緊了眉頭,冷冷的凝視床鋪半晌,最終卻走到距離床榻最遠的牆角抱膝而坐,側著頭枕在膝蓋上,輕聲嘆了口氣,凝視著窗邊地上斑駁的暗影默默的出神。
張易之與李隆基一起出了房門,卻是默然的瞥了對方一眼,不約而同的冷笑一聲,隨即轉身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由於發現及時處理得當,此次疫病並未波及其他城鎮,而湖州的病患在服用了暮朝配製的新藥後終於漸漸好轉起來,逐漸恢復了健康,竟是再無一位病患因此病而失去性命。
半個月後,經過同濟堂大夫們的檢查,終於確定所有病患皆已康復。至此,這種來勢洶洶、變化多端的疫病終於被戰勝,好似當真害怕了一般銷聲匿跡的沉寂下來。
消息傳回長安,武曌龍顏大悅,下旨獎賞了救治有功的湖州同濟堂的大夫們,尤其對同濟堂的負責人秦暮朝的醫術與醫德大為讚賞,賜以千金以示嘉獎,卻惟獨漏掉了同樣前往湖州救治病患的臨淄王李隆基。
暮朝將皇上賞賜的千金獎賞盡數留給同濟堂做了義診施藥的費用,自己竟然連半個銅錢也沒留下。而通過這些日子的仔細觀察,暮朝發現張易之與李隆基對待她的態度皆與以往相同,言語之間頗為自然隨意,絲毫沒有尷尬或不安。暮朝不得不將自己心中的猜想全部推翻,重新思討起事件的真相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