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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聽到這預料之中的診斷,卻依然感覺一陣心痛。雍正狠狠的瞪著劉裕鐸,厲聲申斥道:「你這沒用的奴才,儘是胡說些瞎話!不說盡心竭力的醫治,卻拿些推脫之詞來敷衍搪塞!王爺上次病重之時昏迷數日卻依然緩了回來,如今只不過是些許外傷,趕緊醫治好了便是,又怎會致命!你若再敢胡言亂語,朕定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劉裕鐸心中委屈至極,只能顫抖著解釋道:「皇上明鑑!上次廉親王雖然病重昏迷,然而卻一直有著強烈的求生*,這種堅定的信念支撐著王爺,再加上蘇太醫的妙手回春,才有上次生還康復的奇蹟。然而此次,奴才竟是發現……這王爺似乎全無一絲求生之念,仿佛一心求死。倘若再無法喚起王爺的求生之志,那麼便是有再高明的醫術、用再好的藥方,也終究無濟於事啊!」
雍正聽聞劉裕鐸說那人竟然全無求生*,心中驀然划過一絲鈍痛。一心求死,所以,儘管有著神奇的治癒異能,竟也落得重傷昏迷的境地嗎?
雍正的臉色更加陰鬱,沉默片刻,終是低聲說道:「你只管盡心盡力的為王爺醫治傷病,倘若膽敢有一絲放鬆懈怠,朕定不輕饒!」
劉裕鐸趕忙連聲應諾,起身仔細的為暮朝醫治起傷口來。
雍正本想著督促劉裕鐸好好為暮朝醫治傷口,然而當劉裕鐸解開暮朝的寢衣,露出身上猙獰恐怖的傷痕,雍正僅瞥了一眼,便立即難受的轉開臉去。
雍正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竟然連直視那人傷痕的勇氣都沒有。明明當初,是自己下的對那人用刑的命令不是嗎?
劉裕鐸在御醫中是處理外傷的聖手,因此雖然心中恐慌,然而手上醫術卻是不差。不多時,便將暮朝身上的傷口清理敷藥醫治完畢。此後,又忙著開方煎藥。劉裕鐸心知此副湯藥的重要性,因此更加不敢假手於人,從開方、抓藥、熬藥、試藥全都親自完成。然而當劉裕鐸端著熬好的湯藥想要餵暮朝喝下之時,卻發現暮朝根本無法吞咽。
雍正看著那暗色的湯藥順著暮朝蒼白的臉頰滑落枕畔,不由得一陣心緒煩亂。再看著劉裕鐸幾乎浪費了半碗湯藥後,雍正終於忍無可忍的低聲斥責道:「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朕當真是白養活你們這些奴才了!將湯藥放下,統統給朕滾滾出去!」
實際上殿內的高無庸和劉裕鐸早就想找機會圓潤無比的滾出去了。此時聽聞雍正旨意,心裡差點樂開了花,趕忙連連應諾著退出殿外。這個時候,留在殿內那真真是隨時都有性命之危啊!
雍正見殿中已無他人,便坐到床邊,俯身將暮朝抱入懷中,先是自己喝了一口湯藥,然後便低頭吻上了暮朝蒼白的唇。火熱卻強勢的舌不容拒絕的撬開了暮朝的貝齒,將一口湯藥盡數渡到暮朝口中,卻不忙著撤開嘴唇,直至暮朝喉頭微動,將藥汁咽下,雍正才鬆開了她的唇瓣,輕聲鬆了口氣。雍正就這樣一口口、一點點的餵著暮朝喝藥,直到小半碗湯藥見了底,雍正才放開暮朝,將她輕輕放回床上,又為她蓋好錦被。
雍正凝望著暮朝那略微紅腫的水潤雙唇,又想到暮朝身上猙獰的傷痕,再思及劉裕鐸的診斷,無半點求生*,幾乎已斷生機。
雍正輕嘆了口氣,輕輕的握住暮朝未受傷的右手,聲音低沉的緩緩說道:「你不是知他人所不知,且身懷異能嗎?你不是輕輕揮一揮手便可以治癒正在流血的傷口嗎?你不是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讓蘇瑾憑空消失嗎?你這麼厲害,怎麼如今卻這樣蒼白虛弱、了無生機的躺在這裡?我記得你上次病得很重,卻依然倔強的堅持要去看暮色晚霞,你如今可還想去看?你我不是約好,明年的元宵節還要去吃燈市上路邊攤鋪里那老人家做的元宵嗎?只要你好起來,明年元宵節,我還帶著你去,並且允許你吃滿滿的一碗,你聽了可會開心?」
雍正握著暮朝的手低聲的說著話,似乎只要他這樣不住的說著和暮朝共同經歷的種種往事,便可以喚醒她一樣。
雍正就這樣呆坐在暮朝的床邊,握著暮朝的手,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整夜的話。天際微明之時,雍正的嗓子已經暗啞。雍正見暮朝依舊昏迷沉睡,不由得心中又是失望、又是酸楚。
雍正輕輕的躺到暮朝身邊,展臂將暮朝攬入懷中,左手依然緊握著暮朝的右手,下顎輕抵著暮朝的側臉,輕輕的合上眼睛。
思緒煩亂的雍正其實根本無法入睡,只不過是想要緊挨著暮朝躺一會兒罷了。然而就在雍正閉著眼睛回憶著與暮朝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著自己的心事之時,卻忽然發覺暮朝竟然輕輕的回握住自己的左手。
雍正驚訝的抬起身子,俯身仔細凝視著暮朝的臉色。卻見暮朝原本毫無表情的平靜面容上竟然揚起了一抹溫暖的淺笑。雍正正暗自驚異,又見暮朝薄唇輕啟,喃喃的說了一句夢囈。雍正趕忙側耳細聽,只聽暮朝緩緩說道:「我遇見一個說話很像你的人。」那低啞的聲音中竟然蘊含著淡淡的酸楚和無比的幸福。
雍正聽得一愣,很像的人?雍正不由得皺緊眉,深邃的鳳眼中閃過一絲惱怒。這算什麼?朕堂堂大清天子,竟然是被當成了某人的替身了嗎?
雍正雖然惱怒,卻不忍心抽出自己的被暮朝回握住的左手。正在雍正滿心糾結不甘之時,又聽得暮朝低聲喃喃道:「朝朝暮暮,一世一生……」雍正聽得一震,忽然便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對暮朝的承諾,心中又是心痛、又是後悔。<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