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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眼中微光一閃,「漢宮之中可有你留戀不舍之人?」
暮朝認真的想了想,又搖頭道:「相聚分離理應順其自然,我的確會想念很多人,但卻並不到留戀不舍的程度。」
劉徹凝視著暮朝坦然的笑容,幽幽言道:「既無怨懟,也無不舍,想不到暮朝還是一個如此灑脫之人。不知究竟什麼樣的人才會真正走入你的心中,令你或悲或喜、或牽掛或懷念?」
暮朝聞言愣然半晌,莞爾一笑,沒有多言。
劉徹望著暮朝淡然的笑臉,只覺得她臉上的神情與記憶中的阿嬌愈發相似。劉徹忽然說道:「你送給朕的曲譜,朕很是喜歡。如今離別在即,朕希望能與你合奏一曲,就算為你踐行了吧。」
暮朝笑道:「這自然好,我還未曾聽聞皇兄演奏此曲,沒想到今日竟然可以一飽耳福。」
劉徹站起身,取來漪蘭殿內的一把四弦古琴,隨手撥了幾下琴弦,感嘆道:「如此好琴,竟然這樣被你閒置於一旁,實在可惜。它陪伴了你這麼多時日,今日終於得以琴音悅人,也算與你緣分不淺。」
暮朝見劉徹備好古琴,也將自己的竹簫取來,兩人相視一笑,很有默契的共同演奏起婉轉悠揚的故鄉吟。古琴聲音低沉,綿厚悠遠;竹簫聲音清冽,澄澈甘美,兩人雖為第一次合奏,但卻好似心意相通配合得默契十足,仿佛共同演繹過千百遍一般流暢嫻熟。
殿外的宮人們聽到殿內傳出的美妙樂曲,對於陛下竟然與惠寧公主琴簫合奏驚詫不已。
雨薇聽著聽著,眼眶竟然有些微微發酸。不知為何,她竟然想起了久違的故鄉,想起自幼玩耍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雛菊花。雨薇想著惠寧公主以往的境遇以及未來的命運,一向冷硬的心腸竟然划過一絲不忍。雨薇模模糊糊的想著,或許惠寧公主此時的心情並不像外表看來那樣平靜,即將遠嫁匈奴的她一定也十分思念家鄉吧。倘若能夠選擇,又有哪個女子願意離鄉背井遠嫁他方呢!
曲聲漸歇,劉徹起身走到暮朝身畔,望著暮朝清澈的雙眸中倒影著自己的身影,心中微動,伸出右手輕輕撫了撫暮朝的柔順的長髮,修長的手指划過暮朝白皙的面頰,幾欲撫上那淺緋色的唇瓣。
劉徹不知想到了什麼,高大的身子忽然一震,猛的撤回自己的右手,同時向後退了三四步。劉徹回憶著自己剛剛的行為,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想法,他竟然有那麼一瞬間,以為在他面前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阿嬌。
劉徹幽暗的雙眸風雲頓起,愈發晦暗不明。劉徹冷然凝望暮朝半晌,不發一言的轉身離去。
劉徹腳步飛快,心中卻一片紛亂。劉徹想到昏迷不醒的阿嬌以及身份成迷的暮朝,想起她們之間看似毫不相關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劉徹很想不顧一切的留下暮朝,將這紛擾的一切查證清楚。然而想到如今大漢與匈奴之間微妙的關係以及一觸即發的形勢,劉徹又勉強自己將心中的疑惑與不甘強行壓下。
劉徹雙眼利芒一閃,微抿的唇角顯示著某種決心。無論如何,今時今日,暮朝絕對不能是阿嬌,她只能是暮朝,只能是一個普通的漢女,由於自己的恩典被冊封為公主,即將和親匈奴的普通女子。
劉徹行至雨薇身旁,望著雨薇手中端著的甜湯,竟然伸手打開碗蓋,隨即面色一沉,冷聲斥責道:「湯汁稀薄,味道寡淡,你們這群奴婢是怎麼侍候的?拿出去倒掉重做!惠寧公主即將遠赴匈奴,一路上必定十分辛苦。你們要做些味道濃郁、滋補養身的湯品呈給公主服用。倘若再這樣隨意敷衍,朕一定嚴加懲治,絕不寬貸!」
雨薇與其他宮人見劉徹動怒,連忙跪了一地,連聲認罪,並且保證一定按照陛下旨意好好服侍惠寧公主。
劉徹望著匍匐於自己腳邊的雨薇,微微皺了皺眉,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又有些遲疑,終是咬了咬牙,滿面不悅之色的甩袖離去。春陀不知陛下為何心情不愉,連忙心驚膽戰的跟在劉徹身後侍奉劉徹去了。
直到劉徹的御駕走遠後,雨薇與宮人們才站起身來。雨薇望了望殿內撫著竹簫悵然若失的惠寧公主,想到陛下剛才的吩咐,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當晚,雨薇將悉心備好的湯品呈給暮朝服用時,暮朝微微一頓後,隨即仰頭將一碗湯汁喝的涓滴不剩。雨薇愕然片刻,隨即想起不知從何時開始,惠寧公主面對自己端來的湯品,都是這樣一幅乾淨利落的模樣將湯汁喝掉,那樣子根本不像是在品嘗湯品,倒像是在服藥一般。
想到此處,雨薇心中驀然一緊,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雨薇望著惠寧公主精緻絕倫的面容上那抹動人至極的柔和淺笑,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問出口。
雨薇服侍暮朝歇息後,換了一身衣衫,親自趕往宣室殿向劉徹復命。
劉徹手握竹簡,正在全神貫注的看著上面的奏報,雨薇不敢打擾,只是恭敬的跪在一旁。
就在雨薇等得有些焦急之時,劉徹忽然問道:「那碗藥她可是服用了?」
雨薇恭敬的回稟道:「回陛下的話,公主如同往常一樣服用了湯品,並未多問半句話。」
劉徹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複雜之色,正想問什麼,卻聽雨薇有些遲疑的開口說道:「有一件事,奴婢不知當不當講,也許是奴婢多心,只是一些誤會罷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