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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隆基默然不語,武曌又徐徐勸解道:「朕知道你自幼便爭強好勝,總是希望能夠轟轟烈烈的做一番大事。以你的能力與才華,朕相信你今後必定可以有一番大作為。但是,朕還要以一個過來人的經驗提醒你一句,男女間的感情神奇玄妙,每一對男女間的情愛都有著獨一無二的特徵,緣厚緣薄尚有衡量的標準,然而情濃情淡、情真情痴卻不可一概而論。誰說只有轟轟烈烈的感情才算銘心刻骨?待你到朕這個年歲的時候你便會知曉,安靜的陪伴與寧馨的相守也是一種奢侈的幸福。」
武曌目光漸漸悠遠,一時間竟想起了許多陳年舊事,心中湧起淡淡的酸澀,默然的出了半晌神,終是悵然的嘆息道:「隆基啊,帝位看似尊榮無限,然而卻也無比寂寥。你在得到天下至尊的權勢之時,卻也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孤家寡人似乎是歷代帝王難以逃脫的宿命。你以你身份權勢,若想傷害一個人,尤其是你身邊的女人,很容易,然而,若是想要得到一個人的真心,卻很難。有些傷痛一旦造成,便再難抹去。而女子的心腸最為敏感柔軟,需要悉心呵護、溫柔相待。隆基,不要傷害暮朝。如果你還在乎她,想要真正得到她,就永遠不要傷害她。」
李隆基此時內心早已紛亂一片,一會兒覺得武曌所言極為有理,一會兒又恨不得與暮朝撕破臉皮大鬧一場,即便頭破血流、兩敗俱傷也好過如今這般細煎慢熬的猜測與等待。
由於李隆基心緒不寧,服侍武曌服了湯藥後便被武曌趕回東宮休息。武曌望著李隆基失魂落魄的背影,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隆基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於情愛一事太過執著,所幸執著的對象是暮朝這樣一位淡泊名利、心思清明的女子,否者只怕會惹出危及江山社稷的禍事……看隆基如今對暮朝的心意與態度,無論日後他能否得到暮朝的真心,應該都會與暮朝糾纏一生。如此也好,總比讓他迷戀上其他不知所謂的女子好些。更何況,暮朝還是呦呦的生母,父母感情和美,呦呦想必也會開心的。」
武曌勞了半日神,難免心神疲憊,靠在床邊又是一陣急咳,竟又咳出幾口血來。婢女們擔憂不已,便欲前往東宮請暮朝前來看診。武曌卻是擺了擺手,不許宮婢將以此事為由驚擾暮朝,只說自己好好休息一夜便會無事,並且將侍奉的近身侍婢都趕出了寢殿,只讓她們遠遠的守在殿外侍奉。
武曌揉了揉微痛的額角,皺眉道:「平日裡見她們也還算懂事,如今卻怎的這般魯莽,呱噪得朕腦仁疼。如今這樣安安靜靜的多好,朕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武曌自從叮囑敲打過李隆基與暮朝以後,便覺得滿心輕鬆,此時困意襲來,便闔上雙眼,頃刻間便進入了夢鄉,微微揚起的唇角令武曌消瘦的面容多了幾分寧靜與安詳。
李隆基自從出了紫宸殿便一直心緒不寧,只要一想到暮朝竟然存了撮合自己與暮楓的心思,便覺得既悲且痛,只恨不得立時將暮朝揉入懷中狠狠質問她究竟將自己置於何地。想到自己與暮朝茫然未知的未來,李隆基忽然有些心灰意冷,本就低沉的心情越發陰鬱。
李隆基本想前往昭華殿找暮朝好好談一談,然而想起武曌對他的叮嚀,又不願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與暮朝見面,以免做出一些傷害暮朝的事情來。李隆基踟躕半晌,又於清冷的夜風中負手而立,默默的凝望著昭華殿的出了半晌神,終是輕嘆一聲轉身緩緩向重華殿走去。
這幾日一直與暮朝同食同宿,恨不得整天跟暮朝黏在一起的暮楓今日卻以身體不適為由提早離開了昭華殿正殿,沒有如同往常一般纏著暮朝要求與其同榻而眠,反而徑直返回偏殿休息,令暮朝與呦呦疑惑不已。
暮朝知曉暮楓若想出宮另有辦法可以躲過宮中之人的耳目,還以為暮楓想要出宮去辦些私務,因此也並未多問。暮楓的確是想要查證一些心中的疑慮,然而求證的地點不是宮外而是宮中。
暮楓返回偏殿不久,果然見一名面生的宮婢將一盅補品呈到她面前,並說這盅銀耳枸杞燕窩羹是暮朝親手為她所做的甜品,未免她夜間肚子餓,特意端來給她當做宵夜。
暮朝淺笑著接過燕窩羹,用湯匙攪了攪,眼中閃過一抹深意,意味深長的瞥了那名垂手而立、面色平靜的宮婢一眼,淺嘗了一口燕窩羹,滿意的點頭讚賞道:「暮朝的廚藝果然越來越好了,其他菜色暫且不論,單就這道銀耳枸杞燕窩羹做得便比以前好吃許多,湯汁濃稠,口感細膩。只是她忘記放我最喜愛的桂圓了,不過也算別有一番滋味。你回去告訴你的主子,這盅甜品我很喜歡,只是下次記得要放我最喜歡的桂圓哦!」
那名宮婢見暮楓將一盅甜品盡數用完,不禁微微勾起唇角,巧笑著應諾道:「奴婢會將您的建議稟報給惠側妃知曉。天色已晚,奴婢還要回去向惠側妃復命,奴婢先行告退。」
暮楓淺笑著點了點頭,望著那名婢女匆匆遠去的背影,心中暗自計算著體內所中迷藥的份量,不禁暗中嗤笑。也難怪她如此心急的想要趕著銷毀證據,以這迷藥的藥效與份量,若是她走得再晚些,只怕就難以脫身了。
暮楓微微眯起雙眼,心中暗自思討著此事的緣由,索性將計就計,假裝不勝藥力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打算藉此機會查出隱藏於幕後的罪魁禍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