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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看都未看張湯一眼,反而繼續與暮朝下著棋,語氣平淡的問道:「忙了大半日,可查到了什麼線索?」
張湯縱然已經有些心理準備,但卻沒有想到陛下竟然當著陳娘娘的面令自己回稟查案的進展。張湯飛快的瞄了眼正凝視著棋盤皺眉沉思的陳娘娘,隨即垂下眼帘,恭敬的回稟道:「啟稟陛下,臣已經帶領屬下仔細搜查了未央宮的各個宮殿,各位娘娘們皆遵從陛下的旨意,對搜查極為配合。只怪臣能力不足,依然未能查到有關巫蠱的任何蛛絲馬跡。臣有負陛下所託,請陛下責罰!」
劉徹淡淡的瞥了眼張湯,緩緩說道:「此案大有可查之處,並非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朕知曉愛卿已經盡力,雖然至今仍未有所進展,但也不能將責任全部算到愛卿的頭上。」
張湯聞言誠懇的向劉徹磕了幾個頭,「臣有愧,謝陛□恤之情!」
劉徹默然片刻,將手中的棋子放在一個自己早就計算好的位置,漫不經心的問道:「依照愛卿所見,下一步應該到哪裡搜查才有可能找到罪證呢?」
張湯愕然片刻,忙恭敬的答道:「臣不才,想破頭顱也沒有半點頭緒,還望陛下指點迷津。」
劉徹意味不明的看了看張湯,倒是沒有責怪他。轉頭又見暮朝正偷偷將自己的一個棋子移了位置,有些好笑的捉住了來不及撤回的纖細皓腕,揶揄道:「誰叫你這般大意,想做壞事又不多加小心,結果被朕逮著正著!你說,這回朕究竟應該如何罰你呢?」
正在垂首等候陛下旨意的張湯聽聞此話,震驚的抬起頭,卻見陛下並未如自己所想那般生氣動怒,反而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語氣輕柔的對陳娘娘說道:「朕知道阿嬌一直想要贏朕一局,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既然這是阿嬌的心愿,朕總會想辦法為你做到,何須你費心自己籌謀?你看,你只要將你的白子放在這裡,便可以扭轉整個敗局,想要贏朕一次,也並非難事。」
暮朝皺眉沉思片刻,恍然頓悟道:「原來如此!陛下剛剛步步為營,竟然為我設下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套,害得我險些中計!若非陛下及時提點,只怕我只能一敗塗地、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劉徹聞言眼前一亮,饒有興致的說道:「阿嬌冰雪聰明,只要勤學苦練、多想多思,相信假以時日,棋藝定然有所長進。朕倒是覺得與你下棋頗為有趣,阿嬌便再陪朕多下幾盤棋如何?」
暮朝遲疑道:「能與陛下對弈,是阿嬌的榮幸。只不過阿嬌如今棋藝淺薄,只怕與陛下再下幾局,結果也只是慘敗而歸。這樣明知勝負輸贏的對弈,只怕陛下會覺得無趣。」
劉徹眸光微閃,卻是笑道:「阿嬌莫怕,有朕在你身旁指點你,你想贏幾局便可贏得幾局。哪怕阿嬌不在意輸贏,朕有心讓你,即便你想要輸,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暮朝默然半晌,輕聲嘆息道:「我說的是這盤棋,陛下的話,我倒是有些不懂了……」
劉徹劍眉微皺,直視著暮朝的眼睛疑惑的問道:「朕說的也是這盤棋,阿嬌卻未能聽懂,不知阿嬌究竟想到了些什麼?」
暮朝看著劉徹似笑非笑的面容,那雙深邃的眼眸好似幽深的湖泊,深不見底卻有無數光華暗涌,此刻他一改往日的威嚴,三分慵懶、三分調笑、三分試探,還有一份若有似無、捉摸不透的情誼。
暮朝深知對劉徹那樣的男子而言,一旦得知從前對他全心全意愛慕依戀的阿嬌忽然間便將他放下了,可以如他所願般理智的對待這份感情,他即便面上不在意,心裡卻一定很不舒服。因此,暮朝特意對劉徹若即若離,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既讓劉徹覺察到阿嬌的改變,對她產生興趣,又讓他知曉自己根本無法了解阿嬌的心思,像以前一樣掌控這個女人。
暮朝知道以劉徹這樣的狂狷霸道的個性,自己這樣做一定會引起他強烈的好奇心與征服欲。這樣,自己也便有機會接近劉徹,逐漸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只是,如今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脫離了暮朝的掌控。暮朝原以為劉徹即便對她有些憐惜,也絕不會改變一些關係重大的決定。但是劉徹卻不但允許她生下帶有陳氏血脈的皇子,更是對她照顧有加,甚至有些時候,讓她覺得自己是備受寵愛的。
暮朝愕然的望著劉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劉徹既然未能回答她所提的問題,如今卻又以這樣親密的態度對待自己,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暮朝這邊迷惑不解,一向善於觀察揣度武帝心思的張湯可算恍然大悟,徹底明白了陛下的心意。
於是張湯恭敬的建議道:「臣聽聞陳娘娘生育安和公主時曾經難產,若非娘娘聰慧果斷,只怕後果不堪設想。陛下上次命臣暗查娘娘被害的原因,臣才能淺薄,僅查到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便斷了線索。然而此次衛夫人被害險些早產,臣奉命徹查此案,忽然發現這兩個案子似乎有著些許關聯。臣請示陛下,可否需要在長門宮中檢查一番,看看是否藏有暗害陳娘娘的不潔之物?」
劉徹卻是沒有立刻回答張湯的疑問,反而以詢問的眼神望著暮朝,隨意且自然的問道:「阿嬌覺得如何?可是有搜查長門宮的必要?」
暮朝微愣,隨即微笑著回答道:「陛下做主便是,我相信陛下。」
劉徹眼神複雜的凝視著暮朝,半晌後才將視線移到張湯身上,「朕命你帶些人仔細在長門宮內搜查一番,無論查到些什麼,都暫且不要外傳,需即刻向朕稟報。」劉徹略微頓了頓,又說道:「切記不要驚擾陳娘娘與安和公主休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