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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朝抬眼盯著為首的太監,目光竟是少有的銳利和嘲諷,「怎麼?你們幾個是不是以為,我死了,你們還會得好,皇上會誇獎你們辦差得力,又或者可以換個更好的差事?」暮朝輕笑著搖了搖頭,「真是痴心妄想!皇上雖然恨我,將我逐出宗族,改去姓名,可我的身上,畢竟有著愛新覺羅家族的血脈。你們覺得,皇上會希望自己留下刻薄寡恩、苛待兄弟的名聲?你們以為,皇上見到我被你們一群奴才苛待致死會欣賞你們的才能?還是會厭惡你們?不想再見到你們?省的一見到你們,便會想起那個讓他憎惡的我,或者是苛待兄弟的指責?至於皇上不想再見到的奴才會是個什麼下場,相必幾位心裡清楚。」
幾個太監聽後愣住了,神色有些驚慌起來。
見幾人有了幾分懼怕,暮朝又道:「為今之計,就是你們按照我的話,儘快向皇上通報。不必提我的近況,只需將我剛才的話稟明皇上即可。」
養心殿外,剛剛辦差歸來的大內總管高無庸被兩個小太監攔住了,聽了兩人的話,高無庸也有些驚疑不定。輕手輕腳的走進殿中,見到雍正依舊在伏案批閱奏摺,緊皺的眉頭和嚴肅的表情顯示著皇上此刻的心情並不算愉悅,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題。此時,畢竟不是一個回事的好時機。只是,那人的話……高無庸思來想去,捉摸半天,終於還是大著膽子稟明了雍正,隨後瞄到皇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十分忐忑。
雍正正被繁雜的政務弄得有些心煩,聽了高無庸的回稟,第一反應是氣憤,心裡暗想著不知道那人又想出些什麼花招給他添堵。本想著不去理會,甚至派人申斥那人一頓,卻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又仔細想了想那人的話,眉頭越皺越緊。想繼續批閱奏摺,也批不下去了。索性一扔硃筆,起身對高無庸說道:「隨朕去看看他,不要太多人跟著。」
此時的雍正尚不知曉,正是因為他的這一決定,讓他結識了一個又愛又恨、與之糾纏半生之人。
多年後雍正再次回憶與那人初見之時的情形,仍不禁扶額嘆息,早知以後會惹來麻煩無數,還不如當初剛一見面就將那人掐死,倒也省的自己後半生那無法割捨又深刻入骨的牽腸掛肚、愛欲糾纏。
儘管有心理準備,知道胤禩的日子不會好過,但當雍正看到破舊的床上那瘦弱蒼白的人時,心底竟然沒有得意,反而陡然升起一股怒火。雍正看了看胤禩身上單薄殘破的舊被,又瞄了瞄室內果然沒有一點炭火,看著胤禩那肖尖的下巴和枯黃的髮辮,雍正的臉色不由得又黑了幾分。
「你們怎麼把人伺候成這樣?這麼冷的天,屋內為何不燃炭火?」
聽著雍正冷聲的質問,伺候胤禩的幾個奴才早顫抖著跪在地上連聲認錯討饒,心裡對之前暮朝的話更是相信了幾分。
正在此時,一聲「四哥」使雍正猛的回過頭去,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床上的胤禩。
自從自己登基後,那人都是叫自己皇上,今日怎會?雍正心念電轉,又仔細的查看了胤禩的臉色,發現他依舊雙眸緊閉,竟是在囈語。
除了一聲四哥外,別的話則喃喃不清。胤禛走近胤禩,又仔細聽了聽,間或又聽到那人低語著九第、十弟,其餘便又聽不清楚了。
「傳太醫過來,給他看看。」雍正皺著眉,心裡有些煩亂。
此時,又聽得一聲「皇上」,雍正回首,發現那人已經睜開了雙眸,眼中光華流轉,竟為那蒼白的臉色增了幾分色彩,有了幾分往日八賢王儒雅俊美的風采。
暮朝並未昏睡。從雍正進來,暮朝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刻意的鋪墊。
見到雍正望著自己,目光深邃,暮朝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顏,虛弱的聲音緩緩道:「未知皇上駕臨,奴才竟未能起身相迎,請皇上恕罪。」
暮朝說著,便掙扎著起身,想向雍正行禮。卻由於身體太過虛弱,剛抬起一點兒身子便又摔回床上,身上竟在這寒冷的天氣中冒出了一層冷汗,口中不住喘息。
看到暮朝這個樣子,雍正的眉頭又緊了幾分,淡淡道:「罷了,免禮吧。你說的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暮朝盯著雍正的眼睛,緩緩說道:「奴才無能,時日無多,有幾句話,想要告訴皇上。」
暮朝一邊說,一邊暗罵這具身子的無用,實在是太弱了。看來要撿最重要的先說。否則只怕還沒說道重點,便會一頭昏死過去了。
暮朝垂下眼帘,繼續說道:「天花雖然無有效的療法,卻是可以預防,牛痘可以預防天花,且比種人痘安全得多。多種些紅薯和玉米,這些東西產量高,容易活,若遇災荒可以使更多人活命。硝石可制氮肥,能夠使貧瘠的土地變得肥沃。不可海禁,對夷人,宜防、宜用,要知己知彼,才能做出做正確的選擇。民心輿情可以因勢利導,能為他人所用,便也可為朝廷所用。八旗將士雖英勇善戰,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火銃洋炮都可進一步改進,成為克敵制勝的法寶。大清海軍需要繼續操練,海防戍守、戰船改進,萬不可懈怠。阿芙蓉除了藥用外,更能使人成癮,若有人以其坑害百姓,必明令禁止,對販賣者嚴懲不貸。中醫雖然博大精深,但西醫亦有可取之處,一個重在防微杜漸,一個則藥效迅速、適用於急症,若能融合二者之長,必可醫治更多病患。所謂煉丹求仙純屬江湖騙子的無稽之談,萬不可相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