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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朝愣了愣,輕嘆道:「傻孩子!」
李隆基卻是皺了皺眉,低聲反駁道:「我已經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暮朝覺察到李隆基異樣的情緒,輕輕蹙著眉,抿著嘴沒有說話。
李隆基望了望天色,幽幽一嘆,輕聲問道:「師父什麼時候動身?我想去送送你!」
暮朝搖了搖頭,淺笑道:「我回去簡單收拾一下,今晚便要啟程了。不過是去一趟湖州,最多幾個月也便回來了,又有什麼好送的!倒是你,閒暇之時可以到同濟堂幫幫蘇煥和阿燃的忙,遇事切莫心急,好生照顧好自己!」
李隆基點了點頭,心中只覺得紛亂一片,好似有好多話想要對暮朝說,然而卻又紛繁複雜的理不出頭緒來,仿若一團亂麻般更堵在胸口,愈發憋悶得萬分難過。
暮朝見李隆基點頭答應,便展顏一笑,回身登上宮人們剛剛抬來的肩輿,匆匆的出宮去了。
李隆基望著暮朝的身影漸漸消失於濃重的夜色中,忽然覺得今晚的夜風似乎格外寒涼。
李隆基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低頭瞥見自己身上的月白色長衫,忽然想起那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他在暮朝的閨房中試穿新衣時候的愉悅與幸福。
李隆基想起那時候暮朝溫婉的笑顏以及表面指責卻暗含關切之情的話語,不禁唇角微揚,溢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隨即又想起此時暮朝即將趕赴危險莫測的湖州救治病患,再想起那可怕至極的疫症與醫書中描述的患病之人所受的折磨與痛苦,李隆基漸漸又收斂了面上的笑容,明朗的雙眼凝視著廣闊天空中浩如煙海的點點繁星,仿佛再次看到了暮朝清麗柔美的溫婉笑顏,心中剛剛被強行壓下的憂慮與思念再次聲勢浩大的翻湧而至,眉尖眼角俱染上了憂鬱之色,黯淡了年輕俊朗的面容。
第206章 風動縠紋亂(四)
自從暮朝離去後,李隆基表面上雖然仍舊照常度日,但他自己卻十分清楚,實際上他整日裡渾渾噩噩,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神。
暮朝走後的第三日,李隆基看著安插於張易之府上的眼線傳回的密報,張易之昨晚便開始收拾東西,將商鋪與府中事物盡數交由管家張福代為掌管,並稱自己因有急事要出一趟遠門,次日清晨便要啟程。
李隆基雙眼幾乎噴出火來,恨不得將密報撕得粉碎再仍在地上狠狠踩上兩腳。李隆基面色陰鬱的琢磨著張易之的心思,再想到這兩日來皇上派太真娘子前往湖州救治病患的旨意在民間掀起的關注與議論,越發肯定張易之一定是為了討好暮朝,才會迫不及待的一路追到湖州去的。
想到那個長相過於艷麗妖嬈的男子竟然要於自己不在師父身旁的時候繼續對師父大獻殷勤,李隆基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甚至有些惡毒的希望張易之此去湖州尚未見到師父便身染重疾寸步難行,好好吃盡各種苦頭!
正所謂知子莫若母,近些年來,阿臧早已看出張易之對那名容貌出眾、醫術不凡的太真娘子特別的心思與潛藏的愛慕之意。原本阿臧便並不看好這段感情,無論那位女子如何出色,但她都是代帝出家修行的道姑,自己的兒子迷戀於她,又豈能有什麼好結果?
阿臧苦勸無果,便派人傳信於居於宮中的張昌宗,令其趕回府中勸阻一意孤行、執迷不悟的兄長。
得了消息的張昌宗匆忙趕回家中,見到正在收拾行李的張易之,不禁懊惱的奪下張易之手中的包袱扔在地上,怒斥道:「大哥,你是不是糊塗了!就為了那麼個女人,你竟然要不顧安危的前往湖州去尋她,難道你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管母親與兄弟們了?」
張易之皺起眉,徑直撿起散落於地的衣衫,冷言道:「我上次便對你說過,我與暮朝之間究竟如何,也只是我與她之間的事情,與旁人無關。」
張昌宗怒極反笑,難以置信的搖頭嘆道:「真是不得了,原來如今只有那個女人才是你的心頭肉,而母親與我卻成了無關緊要的旁人了!」
張昌宗見張易之默不作聲,便越發覺得氣憤難平,咬牙切齒的怒道:「依我看,你簡直為了那個女人已經將自己逼瘋了,開琴行、學廚藝、建酒樓,如今更要為了她一路追到正在鬧疫病的湖州去!她怎麼就那麼好?值得你為她連性命安危、母親兄弟都不要了?」
張易之面色複雜的凝視了張昌宗片刻,低聲說道:「我沒有棄母親和諸位兄弟於不顧!我這樣做自有道理,你以後便會明白的!」
張昌宗越發心寒,嗤笑道:「我不明白!我怎麼可能明白大哥這般奇異的想法呢?大哥,聽我一句勸告,再美貌的女人,也只不過是一張容易老去的皮相而已,待日後大哥得到太真娘子的時候便會知曉,她所能給予大哥的歡愉快樂也不見得就比青樓女子多多少,大哥……」
張昌宗尚未說完,便被憤怒的張易之一拳打倒在地。張昌宗難以置信的摸了摸不斷流出鮮血的嘴角,震驚的問道:「大哥……你竟然為了維護那個女人,動手打我?」
張易之抿了抿嘴,冷聲道:「她不是你能掛在嘴邊任意辱罵之人,你以後還是對她尊敬些的好!我還有事,便不留你在家留宿了。你趕快回宮去吧,或許你這幅模樣被皇上看見了,還能博得幾分皇上的同情與憐憫。」
張昌宗狠狠的瞪了張易之一眼,憤怒的一甩衣袖轉身離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