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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聽劉氏提及楠兒,不禁心中一痛,然而想到從出生起便被妻妾當做爭寵工具的安兒,又覺得悵然而悲哀。
李隆基黯然的想道,也許對於皇室子弟而言,這便是無法避免的宿命。無權無勢,便只能成為他人爭□□勢的工具與踏腳石,只有將權勢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對於親情的渴望,終究會漸漸被殘酷的現實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必將是對至高無上的皇權的尊崇與渴求。如此循環往復,直至朝代更迭。
劉氏見李隆基面色陰鬱不發一言,還以為李隆基心中有愧,於是又不住的哭泣道:「奴婢也是一位母親,縱然再不喜歡惠側妃母子,也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安平郡王的事情來!請王爺明察,儘早還奴婢一個清白!」
李隆基想到無辜慘死的楠兒,只覺得滿腔悲痛怒火無處發泄,又想起劉氏曾經在暮朝懷孕之時以歹毒的計策險些害的暮朝小產,如今見到劉氏淚流滿面,不但不覺憐惜,反而認為她在砌詞狡辯。
李隆基冷聲道:「在惠側妃生產前你便曾用歹毒的奸計謀害暮朝母子,如今竟又故技重施,可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王只後悔當日憐惜你與安兒母子情深,一時心軟免了對你的責罰。若是本王當日嚴懲於你,也便不會有今日的悲劇。楠兒的不幸讓本王看清了一個道理,對有些人根本不必心存憐憫。有時候,寧枉勿縱也好過姑息養奸!正所謂當斷不反受其亂,本王今日就要做一個了斷,以慰楠兒在天之靈!」
劉氏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的望著李隆基,顫抖著聲音問道:「怎麼?王爺莫非真要以此莫須有的罪名殺了我嗎?」
李隆基默然的看著劉氏,銳利的雙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劉氏心中一痛,只覺得刺骨的寒冷從心底層層疊疊的蔓延開來,劉氏凝視李隆基半晌,忽然輕聲笑起來,笑聲哽咽而淒涼,「你一定會後悔的!」劉氏伸手指著李隆基,一字一句緩慢的說道:「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冤枉了我!到那時候,你一定會後悔的!」
正當李隆基命人將劉氏帶下去的時候,暮朝輕輕推開房門緩步而入,看見屋內的情形不禁微微一愣,疑惑的望著李隆基,輕聲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由於書房外的侍從並未阻攔,因此我還以為你此時並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我還是先出去了,晚些時候我再過來。」
李隆基見暮朝主動前來書房找他,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喜悅,然而尚未與暮朝說上幾句話,便見暮朝轉身就要離開,連忙伸手拉住暮朝的手臂,略顯急切的解釋道:「是我吩咐侍從無論你何時前來尋我,都不必阻攔於你。因此,你不必離開。」
劉氏見李隆基對自己滿心懷疑、殘忍絕情,對暮朝卻處處溫柔體貼,甚至有著些許討好之意,心中又是惱怒、又是嫉妒。
劉氏思及自己即將被處死,便越發沒了顧忌,立時破口大罵道:「你這賤人莫不是狐狸精托生而成,專門勾引男人惑人心神的!你所生的兒子自然也是賤種,死了也是活該!可他偏偏死了也不讓別人消停,還要連累他人無辜慘死,這不是勾人魂魄的惡鬼又是什麼?只可憐我的安兒,小小年紀便失去了親生母親,以後在王府中要如何生存下去呢?」
暮朝卻沒有如同劉氏預想的那樣勃然大怒,反而皺著眉默然的凝視著劉氏,劉氏心中一愣,漸漸也住了口。
李隆基冷笑一聲,嗤笑道:「你剛剛還做出一副委屈可憐的無辜模樣,如今見了惠側妃,怎麼瞬間便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你竟敢以如此不堪的言語惡意重傷污衊惠側妃與已經過世的安平郡王!你在本王面前尚且如此,何況在其他人面前又該是如何放肆?就憑你剛剛所說的那番話,你便該死!本王本想將你貶為婢女,禁足於北苑,終身不得離開北苑半步。然而看你如今這番表現,本王當真是不能再留你了。本王看在你是安兒生母的情分上,再給你一個恩典,現賜你三尺白綾,你便即刻上路吧。」
劉氏愕然半晌,不禁又哭又笑的低語道:「你剛剛原本沒想取我的性命,如今只因為我辱罵了惠側妃那個賤人和那個已經死透的賤種幾句,就決定要我自盡!」
李隆基被劉氏一口一句賤人、賤種氣的目眥欲裂,抬起手欲給劉氏一個耳光,卻被暮朝拉住了手臂。
李隆基震驚的望著暮朝,疑惑道:「你不要告訴我,你現在要為這個傷害楠兒的兇手求情?」
暮朝瞥了眼兀自痴痴笑笑的劉氏,淡然道:「如果你因為懷疑劉氏是傷害楠兒的兇手而欲取她的性命,則大可不必如此決絕。劉氏雖然在我懷孕之時想要害我小產,但楠兒此次的不幸卻是與她無關。」
李隆基驚訝的瞪大了雙眼,急切的追問道:「此話當真?你可有憑據作此論斷?」
暮朝卻道:「劉氏雖然對我和楠兒惡言相向,但她眼中卻充滿了憤怒、委屈與不甘,反而沒有半點忐忑與惶恐。最重要的是,我不相信劉氏會甘冒從此被王爺厭棄、永遠失去安兒的風險傷害楠兒。我看得出劉氏很疼愛安兒,如今安兒還不滿周歲,她不會捨得從此與安兒永不相見,這個風險對她而言太不值得。所以,她不會是傷害楠兒的兇手。」
劉氏呆呆的凝望著暮朝,喃喃低語道:「你相信我不是兇手,你真的相信我沒有傷害安平郡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