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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王氏被廢之後,東宮內的其他女人們心思皆有些活絡起來。董氏與柳氏忙著拉攏一些身份地位的妾室,以小恩小惠彰顯自己的賢良淑德,希望可以籌謀一個令人矚目的妃位;許氏則利用自己最為擅長的溫柔小意頻頻向李隆基示好,種類繁多的補湯、絹帕如流水一般呈到李隆基面前;趙氏一如既往的與世無爭,依然自得其樂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將東宮內激烈的爭鬥徹底漠視;而作為李隆基唯二的兩位側妃,暮朝與武雲兒的反應則出乎眾人的意料,二人既沒有任何眾人預料中的明爭暗鬥的爭寵行為,也沒有故意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親密姿態,作為熱門的皇后人選,兩人不僅沒有顯露出半分緊張與不安,更加平靜淡漠得令人驚嘆。
作為李隆基的近身侍從高力士則發現了主子一些細微的變化。以往主子對待武側妃及趙氏、許氏幾位比較得自己歡心的女子尚算和顏悅色,而如今望向她們的目光中卻多了幾分審視與冷意,而對於與他牽絆最深的惠側妃卻更為在意,甚至在國喪期間也毫不避諱的將惠側妃母女留在紫宸殿伴駕,每每看向惠側妃的目光中雖然有著其他人難以理解的複雜與不安,卻毫無半點退縮與放棄之意。
高力士察言觀色,已經知曉了李隆基的心意。對於上書建議李隆基另娶新後的大臣們,高力士只能在心中默默為其點幾根蠟燭,暗討這些大臣們真是吃飽了撐得,竟然膽敢擅議皇后的人選,豈不知冊立皇后既是大唐的國事,也是皇上的家事,即便這位女子品德再出眾,家勢再顯赫,只要她得不到皇上的歡心,想要被封為皇后也是難如登天!更何況,如今皇上一顆心皆撲在惠側妃身上,短期內應該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看來,這皇后之位只怕早晚都是惠側妃的囊中之物。
紫宸殿內,李隆基不動聲色的看著大臣們呈上的議論皇后人選的奏摺,直到將所有奏摺仔細翻閱一遍後,才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
李隆基接過高力士呈上來的剛泡好的熱茶啜飲幾口,隨即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冷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只從冊立皇后一事上便可讓那些外忠內奸的大臣們原形畢露……姚崇此人雖然木訥古板,但在冊立皇后的人選上倒是與朕的見解一致。惠側妃出身商賈之家又如何?身為醫女、醉心醫道又有什麼關係?朕真是聽夠了那些惠側妃不適合冊封為后的無稽之談。既然朕身為大唐天子,那麼朕所鍾愛的惠側妃便是最為適合的皇后人選。」
高力士對這個自己早已經預料到的答案並不意外,抬眼撇了撇殿內其他幾位面露驚訝之色的宮人,微微勾起唇角,想來皇上屬意惠側妃一事很快便會傳遍大明宮,那些善於體察聖意的大臣們應該會順應皇上的心意擁立惠側妃為後。若是哪位大臣在此種形勢之下依然膽敢非議皇后的人選,那可真是膽大包天,不想要自己的前程與性命了!
李隆基抬眼看了看天色,輕聲問道:「惠側妃今早前往同濟堂後,還未曾回宮來麼?」
高力士連忙躬身回稟道:「惠側妃臨行前說是晚膳前會回宮來,她身旁有近身侍婢小蓮跟隨侍奉,又帶了幾名武藝高強的侍衛隨行保護,皇上不必過於擔憂。」
李隆基想起暮朝的種種本事,不禁勾唇淺笑,明亮的雙眼中滿是笑意,「朕不是擔憂惠側妃的安全,只不過是想早些見到她罷了。」李隆基一邊說,一邊邁著輕快的步伐向殿外走去。
高力士微微一愣,隨即一溜小跑跟上李隆基的步伐,「眼看晚膳的時辰就要到了,皇上這是要去哪裡?」
李隆基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外走去,「即刻備好御馬,朕要微服出宮一趟。你與幾名侍衛跟隨便是,不要聲張。」
高力士心中一動,猜想李隆基此行必定是打算親自前往同濟堂接惠側妃回宮,不敢有半點怠慢,趕忙按照李隆基的吩咐張羅好出宮的相關事宜,心中對惠側妃的受寵程度有了全新的認識。
李隆基身著寶藍色圓領廣袖長衫,身披黑色貂皮披風,以白玉冠束髮,腰間除了暮朝早年所贈的玉佩以外並無其他飾物,俊朗的面容透著三分英氣、七分威嚴,目光銳利、氣度高華,令人不敢逼視,在十數位身材魁梧、目光如炬的羽林侍衛守護下縱馬向同濟堂行去,雖然身上並無表明身份的紋飾,卻依然惹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
然而當李隆基一路疾行趕到同濟堂之時,卻聽聞暮朝晌午之時便已離去。李隆基目光微閃,隨即驅馬前往不遠處的蘇府尋找,果然在後院桃樹下找了正默默凝望著眼前的枯枝出神的暮朝。
李隆基見暮朝只穿了一身單薄的湖綠色高腰襦裙,外罩同色廣袖長袍便迎風站在庭院中,不禁擰緊了雙眉,狠狠的瞪了一眼向自己屈膝行禮、忐忑不安的小蓮,見其手中只有一件月白色棉質披風,又是臉色一沉,也不去接小蓮遞到面前的披風,只冷哼一聲便徑直向院裡桃花林中那位時刻牽動自己心緒的女子走去。
暮朝正被自己煩亂的心緒攪得心煩不已,忽然覺得身上一暖,不禁輕嘆口氣,無奈道:「你這丫頭怎麼這般固執!我不是已經和你說過了嘛,我並不覺得寒冷,只想到院中透透氣。你只讓我自己在院中站會兒就好,不必管我……」
暮朝話未說完,便已經覺察到身後的異樣。暮朝低頭看了看身上名貴的黑色貂皮披風,感受到周身縈繞的熟悉氣息,連忙回身望去,果然見李隆基笑意盈盈的立在身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