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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完,也想嘆氣。
然後就被對方的下一句話嚇得不敢出氣。
「你那脈案,是會單獨給皇上送一份麼?」
秦玉逢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肯定跟皇帝坦白過,那脈案是編給皇后看的。
「別害怕。本宮只是覺得欣慰,沒別的意思。」
欣慰於他不是戀愛腦大冤種,還知道對后妃懷有感情是滅九族的事情。
賈文林對她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但華妃本就是一位難以捉摸的人物,他很快將這個疑惑放到腦後。
轉而為她的下一句話震驚。
「你祖父欲使我因時疫而離宮,本宮只是讓他離宮,已是看在他年紀大的份上了。」
「臣……謝娘娘仁慈。」
賈文林將頭用力地磕到地上,等對方冷淡地說「你下去吧」,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朝外走去。
夜裡,秦玉逢看到陸充媛真正的脈案,笑了笑:「你們瞧,做人善良一點,總有回報的。」
賈文林不會因為女人而替人做事。
但會為了家人妥協。
溫慧幾人對脈案研究了一番,給出了一個不容樂觀的結果。
「陸充媛先前怕是喝過不少避子湯,又喝過許多坐胎藥,兩相作用,使得她的身體看似無礙,實則內虧嚴重,一旦懷上龍胎,便是以自己的命養腹中胎兒的命。」
兩種效用相反的藥同時喝上大半年,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該說陸充媛不愧是「貌美又身體好」麼?
秦玉逢:「你們說,這個孩子能生下來嗎?」
答案是很難,但並非不可能。
溫慧:「無論是否生下,陸充媛之後都再無可能生育。」
她:「這樣挺好的。」
沒有人會再因為這種事情去折騰一個本該健康的身體。
既然確定了胎兒的狀況,秦玉逢也很容易確定,皇帝的打算確實和她最開始的猜測相同。
皇帝不可能讓皇后手中握有一個孩子。
也並不是很想讓這個孩子不明不白地沒了,所以默許,甚至是支持靜妃的操作。
沒有人在意孩子和孩子母親的想法。
秦玉逢想。
又不免想到,如果自己懷了孩子,是否也會面臨類似的情況。
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降生。
有人希望將他作為籌碼,作為奇貨可居的奇貨,作為藉口。
若她因為孩子而處於生死關頭,會有無數的人說要保龍子。
啊,真是恐怖。
秦玉逢心情煩悶,讓人推開窗戶透氣。
月光從窗外投進來,鋪滿一地霜華,叫夏夜多了分冷清。
「月色入戶,而無與為樂者。」她喃喃地說。
「所以這跟我應該沒睡有何干係?」
被喊起來的顧充儀披著一身月華,懨懨地看著瞧著吵醒自己的某人。
「這句話的下句是『懷民亦未寢』啊!所以你肯定也沒睡!」
顧充儀:「……我字長歌,不是懷民。」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散步嗎?」
她低頭看自己被拉住的袖子,又看了看一臉可憐的某人:「在裝小孩這方面,你該是靜妃的前輩。」
某人不以為恥,反而變本加厲:「去吧去吧。」
「……待我給你拿件披風。」
將所有人留在宮殿裡,兩人單獨走在靈玉軒的庭院裡。
仿若這樣,就不是顧充儀與華妃,而是顧秀與秦玉逢。
顧秀思及秦玉逢今日的行程,猜到對方是發現了什麼內幕,也對她為什麼心情不好有了猜測,說:「身不由己,對我們來說是常態。」
秦玉逢:「你取了這樣的名,又有長歌為字,為何還到宮中來呢?」
顧秀在顧家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
這是她們過去默契不提的事情,但今日,她偏偏想提了。
顧秀:「漢皋郡顧氏,在前朝曾有人官至三公,也曾是威赫的望族。」
這個前朝並非是先帝的前朝,而是大順朝之前的朝廷。
在前朝當過官並不是值得忌諱的事情。
世家同時往好幾個諸侯那裡派人才也是常有的。
顧氏的問題在於他們家是前朝的皇黨,即使宗室衰頹,也在積極地尋找救國之法。
嫡支為此死了很多人。
後來有一任家主覺得宗室實在是沒救了,為了保存家族,乾脆躲去漢皋郡避世。
「自那時至今日已有百年之久,許多人不記得這個姓氏了。」
但世家就是世家。
人才不絕,家族就依然如樹一樣根固而葉茂。
顧家傳到顧秀祖父那一代,主家支持了旁支入朝為官,對方正是嫻婕妤顧晴嵐的祖父,如今官至戶部尚書。
「我少有才名,聞於帝耳,先帝便賜我入王府。」顧秀面上帶了兩分嘲諷,「世家女再如何出色,也只是增加聯姻時的分量。」
即使對家族貢獻再大,他們也不會忘記她們在這方面的價值。
秦玉逢家裡的情況比顧秀要好一點。
她爹娘拿她沒辦法,長兄寵她,在婚姻這件事上,她本該擁有完全的自主權。
但先帝曾多次當眾說要讓她當太子妃,即使這件事被擱置了,也註定了她入宮的結局。
除非她真的心腸硬到棄家族於不顧,放棄秦大娘子的身份,以另外的面目生活。<hr>